?”严厉翻身,“就这么定了。要是想孩子,你哪怕是一两个月回来一趟呢。”
史可气的不行:“他们两口子忙,亲家两口子更忙,孩子怎么照看?我跟你说……”
“你啥也别说!”严厉白她:“没看那副字吗?居高以谦……细细想想居高这两个字。”
居高?居高怎么了?
严厉轻哼了一声:“你这个政治觉悟啊。”
居高以谦,看似是希望孩子以后居高了,也要谦和,要有胸襟和胸怀。可实际上呢,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字,跟过去那种成年了取字还是不一样的。过去那是行了冠礼之后,二十岁的人了,才给取字。这个时候品行学识作为都有了一定的雏形了。那么取字,不管是赞扬的勉励的,都有个出处。可这刚出生的孩子,谁知道他将来的成就会不会‘居高’呢?
可人家那一直很靠谱的姥爷偏给了孩子这么一个字。
什么意思?
居高从哪来?
自然从出身上来。人家有自信,就敢说自家能居高,自家的孙子出身和起点自然就比别人高。勉戒孩子要‘谦’。再往深的想一步,这算不算是一种保证。保证孩子就是能一直‘居高’。怎么才能一直居高呢?姥姥姥爷能居高!将来也会叫孩子的爸爸妈妈居高。再往后,自家孩子自然就能居高。
居高也不是光政治上的,人家金家还有钱呢。
按照这个意思一直想下去,是不是觉得孩子放在人家身边才是好的?
四爷一幅字,把严家两口子给打发走了。把孙子就这么给抢回来了。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女儿女婿带着外孙,都是得在家里住的。
四爷抱着孩子就比较得意,跟林雨桐说:“严厉那人吧,就是爱多想。”
看把你得意的!
带孩子可是个累人的活。没出月子,林雨桐不敢叫清宁和严格两人带孩子。把严格打发去书房睡了,她跟清宁睡。这么大点的孩子,一会子一尿,一会子一拉。就是有月嫂帮着,也累人。她又舍不得叫清宁累着,晚上除了孩子吃奶把清宁叫起来之外,其它时候都是她跟月嫂管的。
可这样也熬人的不行。第二天还得上班呢。
四爷就说,再找一月嫂。不行就再找两个。
就是找八个,该不放心还是不放心。
咋办呢?
英子过来帮忙了,叫林雨桐只管歇着去。清平那边是孩子都大了,也都断奶了。又有月嫂和新请来的保姆。相对来说,是能撒开手了,“……我帮着带上三五个月,就好侍弄了……”
清宁原本以为是出了月子就能上班去的。现在呢?叫她上班她也舍不得,孩子还要吃奶呢。
她就跟清平说,“不管怎么说,女人在婚姻里还是牺牲比较大的一方。光是一个生孩子,就能叫女人的事业中途给夭折了。”
谁说不是?
跟他们一样大学毕业的,有几个敢结婚,结婚后有几个敢要孩子的?
要了孩子的,直到孩子上了幼儿园才能出去上班。像是有老人带孩子的,又有稳定工作的,还好一点。不过是孩子吃奶干啥的不方便罢了。但像是在外面那些公司上班的。这一生孩子,完了!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很多都得面临着重新找工作,从头干起。这都不说了,如今这世界变化快,在家呆上三年,就跟不上人家的节奏了。
清宁也不敢说啥也不干,平时在家,帮着整理老师给的资料。
家里刚刚适应了多了一个小家伙的节奏,步入正轨了。
老家又打了电话来。
是老二打来的,不是啥好消息。金满城跟李仙儿被车给撞了。撞的比较严重,据老二说,金满城的两小腿,都被碾的血肉模糊了。腿肯定是保不住了……但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一点的征兆都没有!
人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说不回去行不行?肯定不行!
人在省城的医院,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想弄到京城治疗都不行。
林雨桐就问四爷:“联系京城这些专家吗?”
四爷点头:“联系!”能救还救!
英子的嘴动了动,到底没说话。叫她说,这种情况,其实死了比活着更好些。
清丰两口子已经回去了,清辉清平他们带着孩子也都走了。清远跟着先行了一步。清宁这边呢,要等史可过来。英子才敢离开。四爷和林雨桐是想等医生去的时候,一道走。
这次是个大事故。
黄河滩里种西瓜,这种时候大棚西瓜正需要人手呢。好些人都去那打一些零碎的小工。一天能挣上五六十块钱。金满城这两口子呢,家里没有杨美丽这个媳妇管着,那是挣一天的钱花一天。清收找杨美丽去了,天天往县城跑。根本就指望不上。地也荒了。就随着巷子里的人,坐着三轮车,往黄河滩去了。
早上起的早,天不亮就得走。赶到地方天蒙蒙亮,刚好赶上干活。
那天跟其他时候一样,一车的人拉的都是一个巷子里的,在车上说说笑笑的,司机不知道是打盹了还是怎么的,拐弯的时候跟一大货车撞上了。一个是大卡车,一个是小三轮。连人带着车都给卷到车轱辘底下去的。就是车打摆的时候被甩出去的几个人,比较幸运,路边都是庄稼地,刚好是黄河滩里的麦地。甩出去都甩到麦地里去了,麦子厚厚一层,夹上下面是沙土地,比较松软。除了一个摔断了脖子当场没命了,其他的几个都比较好运,受了轻伤。
剩下的十二个,当场死了七个,还有五个跟金满城的情况相似,伤的重。能不能活下来,尚且在两可之间。
林雨桐帮着联系了医生,人都已经到机场了。
清远的电话打过来了,“不麻烦人家了。你跟我爸回来吧……人……没了……”
人没了!
窝窝囊囊一辈子的金满城,就这么没了!
清宁就必须得回去的。亲侄女,这丧事她不能缺席。不过好在,是出了月子了。没有大的妨碍。
两人跟几个大夫说了情况,人家说了一声节哀,四爷就叫秘书帮着把人送回去了。
等四爷和林雨桐带着抱着孩子的清宁和严格回来,天都不早了。
老二跟老三老五都在医院的椅子上坐着呢。哥三个眼圈都是红的,别管活着的时候心里有多不待见吧,可这会子还是觉得疼了。
骨肉手足,断了自然也是掏心挖肺的疼。
李仙儿坐在一边的地上抹眼泪,清丰就蹲在墙根下,好似都没反应过来似的。
人没了,丧事得办。人得弄回去,但这前提是,先得给洗漱了穿戴好。其实如今穿戴,已经显得晚了。
英子才说:“给洗吧。”她说清丰和花花,“这丧事是做儿女的事,这得你们拿主意了。”
可花花死活不去给金满城洗,也不解释,就耷拉着脸,也不哭,话只一句:“就是不洗。也不是只我一个儿媳妇。”
问题是杨美丽跑哪去了都不知道。
儿媳妇不给洗,就只能是儿子帮着洗了。
清丰摆手:“我腿软的,站不起来。”然后就叫李仙儿,“妈,你去给我爸洗了。”然后推花花,“你去医院对面的寿衣店,给爸买衣裳鞋袜去……”
花花这才抿着嘴走了,临走还拉走了叶子,帮着参谋参谋。
叶子也正怕这给死人梳洗的事落到自己身上,特别麻利的给溜了。
李仙儿哭的嗷嗷的,“我不敢去看,一想到那身上的伤,我就觉得心都疼烂了。”
这他妈的,你们都不去,谁去?
接到报丧的孟家大舅也来了,大外甥没了,老人哭的可怜的不行,“这给老人擦洗都是闺女的事,没有闺女,都没侄女吗?”
其实没闺女就是儿媳妇给洗的,很少见谁家叫侄女去洗。
清平和清宁脸色都变了。
英子才说怼一句回去的,结果老二说了:“去吧,你大伯这最后一回了……”
清平一看他爸那双红着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徐强轻声问:“你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啊!
她把清宁往一边推了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清宁就说:“我跟你去吧。”两个人还能壮胆。
老三就看清涓:“跟你俩姐姐进去。”
这种时候清涓不敢顶嘴,麻溜的跟着去了。清雪比较自觉,跟着走的时候,顺道把清悦往姚思云怀里一推:“三伯娘,你看看清悦,我咋觉得有点发烧呢?该不是吓着了。”
姚思云摸了摸清悦,感激的点点头。
老三这时候不理智,谁知道会有啥决定。她利索的把孩子带开了:“我给孩子买点退烧药去。”
说实话,为老人梳洗,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事。要是自家亲近的长辈,是没有害怕这种感觉得。
清平是属于一直胆大的那种,清宁,唯物的厉害。她俩倒是真不害怕。
清涓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比较胆小了,躲在清雪后面。清雪倒是叫人刮目相看,帮着倒水干啥的,一直表现的很平和。
清平和清宁也不可能叫俩没结婚的妹妹上前来,毕竟是要脱了衣服擦洗全身的。没结婚的姑娘会很尴尬。
两人找护士要了手套口罩,只简单的擦洗了一遍。身上很多伤口,腿上医生用纱布缠着呢,也没法洗。
这个一直那么讨厌的人,就这么躺在这里,毫无知觉。清平还是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
清宁还记得奶奶死的时候,那些村里的老人跟她说过的话,“眼泪别掉到人身上……”
孝子孝女的眼泪不能掉到亡者的身上,否则他会徘徊不走的。
梳洗完了,买寿衣的也就回来了。
穿戴这事,她们都不会。还是老二老三老五几个进去,帮着把衣服给穿上的。
清平就听见他爸说:“哥,抬抬胳膊,给你穿衣服了……”
听见他三叔说:“大哥,抬抬脚,我给你把鞋穿上,咱回家。”
老五气的骂清丰:“你看给你爸买的这啥衣裳……”
如今这寿衣也有了流行的款式。不是七老八十的人,都不会穿那种丝绸的衣裳。如今都流行夹袄棉袄外面是大风衣之类的。这种比较讲究的,一套下来,便宜的也得一两千。但那种特别老旧的款式,一两百三五百就能买到。
老五是嫌弃给买的衣裳不好。
花花始终低着头没言语,这种衣服,好点坏点的,有啥关系。
清远和徐强忙着联系车,只等过一会子,直接把人往回拉。
结果这边把人送上车了,那边一起出事送到医院的,又没了一个。也不是彻底就咽气了,就是那种医生宣布不行了,说把人往回拉吧的这种人。
一个村的,熟人。年纪也不大,比老五还小一些。家里三个孩子,大的今年上高三了,小的是才上小学。可怜的跟啥一样。家里爹妈媳妇哭的要死要活的。
人家过来问能不能顺便捎带一程。这种事,能不捎带吗?
一个是拉,两个是带。那就走吧。
结果把人放到救护车上,然后这些亲属,也都做雇来的大客车往回走。
金家这边,除了李仙儿的哭声,是没一个人哭出声的。那边不一样啊,一会子当妈的哭死过去了,一会子是当媳妇的又撅过去了。
然后清平和清宁俩都抱着孩子在一块低声说这是谁家的谁谁谁,小的时候还常见这一类的话。
突然就见坐在斜对面的马小婷不对了。
开始抽抽!
身体一抽一抽的,然后猛地就哭嚎一声。
吓的启明和谦高‘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四爷蹭一下起来,从前面走到后面,从清宁怀里把孩子接过去,连在清宁后排坐着的严格都没抢过他。他拍哄了两下,这小子就不哭了。清宁就说:“给我吧,爸!你去前面坐。”
只顾了孩子了,根本就没注意马小婷。
谁知道孩子刚到清宁手里,就跟针扎了一样又尖叫的哭了起来。
四爷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又把孩子接过去,摇晃了两下,孩子又不哭了。
清宁只得起来,“爸,你坐这儿吧。这小子怎么这么邪呢?”
四爷抱着孩子坐下,一手兜着这个,空出一条胳膊来,扭脸跟清平说:“把启明给我。”
清平才要说,没事,我哄着。结果启明伸着胳膊拉着他四姥爷的胳膊不撒手,也不哭了。挣扎着爬过去坐在他四姥爷的腿上,抽噎了两声,抓着谦高的脚玩去了。
清平才说要抱过来,就被身后早已经站起来的徐强给拉住了。示意她看马小婷。
马小婷哭嚎了一嗓子停下来,这会子又抽,然后又开始哭嚎,她这会子不光是哭,还伸出手拉那个死了儿子的老两口:“爸……妈……我这一走,丢下你们可咋办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死!我丢心不下你们……”
满车的人瞬间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