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为家族所困,她其实是个能干精明的。”
正隆帝没有多呆,两人说了一会子话,这都晚上了,又打发人叫忠顺王来,把这事说了。
忠顺王皱眉:“要知道是不是还有一儿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这个暂且不提,只说林雨桐从宫里出来,到家的时候四爷还没回来。她简单的洗漱一番,换了衣服,想了想还是奔着贾府去了。
这把银子送出去,总得听到一个响吧。
都下半晌了,林雨桐突然来了。王熙凤之前派了人去,跟林雨桐要果酱,那个大姐儿爱吃。结果才知道林雨桐今儿进宫去了。如今一听说林雨桐来了,一家子女眷,不等林雨桐到贾母的院子,就都得了信聚齐了。
一脚迈进去,王夫人就站起来:“老的儿,快过来叫我看看。”
林雨桐笑着扶她:“知道老太太和太太着急,这不,一出宫就来了。”她笑语嫣嫣的,对贾母道:“托您的福,今儿在宫里,跟大姐姐还真打了个照面。瞧着面色红润,身体康健,一切都好。特来跟您和舅母说一声。”
贾母就直念阿弥陀佛。
林雨桐就道:“今儿确实是没想到。不过既然见着了,我就跟皇后娘娘说了,那是我表姐。也没带别的东西,身上有一千两的散碎银票,请皇后娘娘转交给大姐姐了……”
贾母‘唬’了一跳:“怎可如此莽撞?”
林雨桐笑的一脸没心没肺:“娘娘和善,我说了请求,娘娘就说好,并没有为难我。”
王夫人就过来,搂住林雨桐:“我的儿,你这么着,我怎么能不多疼你几分?可老太太也说的对,太莽撞了。”
“我事先都想了。”林雨桐就说:“大姐姐在宫里,就算是有银子,咱们能偷着递银子进去,可这花用起来到底是不方便。真要是追究起来,少不得一个私相授受。可我这银子打从皇后手里过一遍,不拘是多少,往后大姐姐用起来也便名正言顺,再无后顾之忧了。这不拘在什么地方,只要有银子傍身,日子想来是不会差的。这么一想,就觉得这个风险值得冒。”
“好孩子!”王夫人摩挲林雨桐的脊背:“难为你为你大姐姐想的这般周全。这可叫我怎么谢你?”说着,就说王熙凤,“赶紧拿一千两银票来?”
林雨桐忙道:“舅母才说疼我,怎么如今又拿我当外人。当日跟哥哥来府上,舅母可曾跟我算的明白过?如今我再要这些银子,舅母当我是什么人?”
王熙凤压根就没动,家里的账面上这几天且没一千两银子呢,上哪弄去?她压根就没想动,这会子林雨桐把话一说,她连忙就道:“这是桐妹妹的心意,太太这么说,可就伤人心了。”说着,就故意扬着眉,说林雨桐:“可遇到个大财主呢!身上随便一掏出来便是一千两银子,可怜我这正少了银子周转,也别一千两了,只拿五百两我花用花用,也是咱们俩的情分?”
“快休得羞人!”林雨桐就道:“谁不知道你扫扫你家的砖缝,漏下来的都不是几千两的数,偏拿这话来挤兑人。”
说说笑笑的,就把这一茬给揭过去了。
林雨桐没多呆,也说了四爷今儿进宫去面圣的事。贾家一听宫里的事,就肃然起敬,也不拦着。刚好灶上做了几样软烂的点心,又有各样繁琐的菜色,顺手叫林雨桐给带回去了。
人走了,贾母打发各自去吃饭了。这才跟王夫人婆媳两人相对念了一声佛号。
王夫人道:“张道人的话再是不错的。这孩子果然还是旺咱们家。”进宫一趟,连元春都得利了。
贾母点点头:“若是元丫头能出人头地,我便是闭上眼,也能放心了。”
林雨桐不在乎贾家人怎么想的,只知道一出手就搭进去一千两银子的事,明儿贾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等四爷回来之后,她跟四爷把今儿的事说了,然后才道:“皇后长的倒是不像二嫂,不过瞧着也和气。”不是个歪心眼的人。
四爷点头,说起跟皇后相处的事,“这样就行了。不用太扎眼。才入翰林院,且消停半年再说。”说着,又道:“英哥儿和幼娘的婚事,能定就赶紧定下来。”
怕别人插手吧。
林雨桐‘嗯’了一声,这事还真得用心了。
贾母表示亲近的方式就是处处插手你的事,这事确实是不得不防。
如今好歹是孺人了,出门交际的时候也多了。觉得适合去的人家,她都去。扩展人脉关系嘛。
小叔子小姑子的婚事,这转了一圈下来,还真就有眉目了。
贾瑕的性子也不错,功课瞧着,不能说一定高中进士吧,但这中个秀才举人还是能的。而京城外比较有名的白云书院,书院的山长有一个孙女,敦厚可亲。年龄也相当。这书院在齐家人手里已经传承了两三百年了,依旧是备受推崇。齐家的男儿几乎没有涉足朝堂的,家里出过著名的大儒,出过画师,出过琴师,出过诗词大家,但却没有人出仕。但书院的学子,却又遍布朝堂,可却偏偏不以学院为纽带结党,这就殊为难得了。贾瑕这样的,将来若是不出仕,有这么一个闲云野鹤偏又地位超然的岳家,于他而言,是一件幸事。
而幼娘呢,林雨桐看中了林如海堂舅张学士家的一个孙子。
张学士有三子,皆是嫡出。而幼子夫妇年过四十却没有子嗣,便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张家的事,林雨桐是知道的很清楚的。张三老爷两口子都是厚道的人,张三老爷是中了进士之后,在博文馆修书,六品的官位一直做到致仕。而她的夫人,性情宽厚随和。过继了儿子,也是运道好,这儿子品行端方,处事却也不死板。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给这儿子娶了她妹妹的闺女。把亲外甥女娶进门做了媳妇。这事,这位夫人是不乐意的。可当时是要给张老夫人冲喜,这便仓促的定下一门婚事赶紧完婚了。谁知道那女子泼辣刻薄,林雨桐是见过的,以当时她的性子,就是一听见她说话就想扇两巴掌的样儿。如今张家老夫人还好好的,这边把亲事定下,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她把两家的优劣跟四爷说了,四爷又亲自拜访了齐山长,又在外面偶遇了张家的小子。回来就说可行。
贾瑕这边的婚事,这得男方主动上门吧。请了山子野去做媒人,给那边递话去了。
而张家这边的亲事,自家是女方嘛。四爷又找了林如海,说了这事。
林如海还挺高兴:“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关键是听了两个女儿对余家这位姑娘的评价,他心里就先觉得,这样的嫂子带出来的小姑娘,差不到哪里去。
母亲虽不行,但长嫂如母,有长嫂教养,没什么可指摘的。
他一口就应下了,这事他去说。
等两边的亲事都订下来,都七月了。
天热的很,偏贾家一趟一趟的叫,这段时间是真忙,没顾上过去。如今婚事订下来了,不管如何都该去说一声的。于是早早的,趁着日头还没上来,就过去了。
贾母这才知道,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又叫她办成这么两件大事。
说到齐家,贾母也是知道的。王夫人更是知道:“当年珠儿就拜在齐先生门下,学问品行都是极好的。想不到兜兜转转,成了亲家了。”
林雨桐笑着说是:“那样的根基门第,倒是咱们高攀了。”
贾母连连点头:“这话很是!不拘家里有多少产业,有多少银子,咱们不看重这些。要紧的就是门第清贵,孩子的性情要好。”
王夫人笑了笑,应了一声是。
那边薛姨妈和薛宝钗就都没说话。
其实荣国府选媳妇选亲家只要肯用心,都是很讲究的。像是贾敏,贾母疼爱是肯定的。这不,结亲的时候就选了中了探花的林如海,清贵读书人吧?再说贾珠,人家李纨出身国子监祭酒家,够清贵吧?到了贾琏这里,也不能说没用心思。相反,这贾史王薛联姻的纽带不能断。他娶了王家的姑娘,这也是应有之义。再往下,到了贾宝玉这里,是要薛家的富贵金银,还是要选一出身清贵的如黛玉这般的?活着的林如海和死了的林如海,意义当然不一样。如今王夫人要说舍弃了黛玉就宝钗这样的话,那是犯傻。所以,依旧是倾向于清贵的。
如此这么一比较,就显得宁国府那边选媳妇实在是奇怪的很。
说这些话,尤氏从来不多话。这边说的告一段落了,她立马就挑起了别的话头。
林雨桐看了尤氏一眼,才要收回视线,突的见一个抬着案几要摆宴席的婆子脚下一崴,朝一边倒了去,正好撞在路过的秦可卿身上。然后把什么东西塞到秦可卿的手里就赶紧告罪,低着头侧着脸,林雨桐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只是秦可卿的反应很奇怪,只是愣了愣,不自然的笑了笑。那边王熙凤已经开骂了:“不长眼的东西,在哪里灌了黄汤来这里横冲直撞来了……”
秦可卿忙拉了王熙凤:“算了,也是我没防备。又没怎么着,叫下去忙去吧。”赶紧摆手打发人走了。
王熙凤上下看她:“可撞坏了?不是我说,你是个尊贵人,不好动怒。可这脾气也未免太好了些。”
秦可卿只笑了笑,林雨桐一直偷偷的观察着她,见她有些神思不属,但却没有中途离开。林雨桐还想着难不成是贾珍找她,但见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再说了,真要是跟贾珍如何如何,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怕什么?
算着时间,恍然警觉,这竟然离秦可卿去世不远了。
难道如今已经有了征兆了吗?
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对林雨桐而言,依旧是一个谜团。
回去之后,她还没跟四爷说她的发现,结果四爷倒是先问了:“在贾家可察觉出什么了?”
“怎么会这么问?”林雨桐问完就把今天的事说了:“不知道算不算是事?”
四爷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是不是有联系,他皱眉道:“今儿回来的时候,恍若瞧见跟着忠顺王的太监换了一身装扮,从宁荣街过去了。”
忠顺王?
“是不是为了别的?”横竖不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四爷就摇头:“以贾家如今这德行,坐在皇位上有多少事情要做,且没时间管他们呢。还值当忠顺王为这个派了贴身的太监?”
是啊!说不通啊!
林雨桐低声道:“难不成这秦可卿的身份?”
四爷皱眉:“一个女子而已……”话刚出口就愣住了,随即就多了一点明悟:“一个女子当然没关系了,但能把女儿送出来,为什么不能再送出儿子……”
要是先太子的遗孤,那性质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林雨桐又联想到了秦钟的死。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跟秦可卿一个养在宫外的遗孤,但假如真有,他会在哪?秦钟可疑不可疑?要是按照宁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秦钟是不可能活下去的。要是没记错的话,书上写的宝玉会秦钟的时候,是秦可卿先提出给宝玉引荐两人的。但是对此贾蓉是抗拒的。他和尤氏对宝玉和王熙凤见秦钟这事,表现的都非常抗拒。那时候秦钟辍学,没银子上学。是宁国府缺银子还是秦可卿缺银子?这理由岂不荒谬?很显然,宁国府里,除了秦可卿之外,并没有人愿意把秦钟引到人前。什么生的腼腆不好见人之类的话,想想这理由,可笑不可笑?而秦钟最后如何了?因为跟智能儿偷情,被他父亲打了一顿,然后一病不起,就死了!父亲打儿子真能往死里打?跟一个小尼姑荒唐一二,在公子哥儿眼里,这算个屁事!可就是这点说事是事,说不是事也不是事的事愣是要了人的命,这死的也太容易了些。
更何况,这病了没银子还得宝玉偷着往外拿,贾家不拘是谁,给不出那点救命的银子?还是……秦可卿死后,贾家的人除了不知深浅的宝玉都不敢再去帮衬?
要是往这方面去想的话,好像忠顺王还真有理由盯着这边。
林雨桐心思电转,又想到之前在宫里见到的贾元春。这两件事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她觉得,这事放在心里老犯嘀咕,倒不如去探探的好。
过八月十五的时候,秦可卿一切可还都好。可没出二十,听说就病了,身上有些不好。
她去贾府找王熙凤,两人一道坐车过去,瞧瞧病人。
秦可卿的卧室,林雨桐是第一次来。她眉头微皱,这人也未免太不谨慎,这排场也太大了些,好些都不是她如今的身份该摆的东西。
两个月没来例假了,但林雨桐可以确定,她不是怀孕了。
中毒?
林雨桐借着安慰秦可卿的机会,抓了她的手腕。可也不是中毒,从脉象上看,除了惊惧忧思,还有些夜不成寐以外,没有别的了。
所以,贾家应该是没心思害她的。
可贾家不害她,皇上没事吃饱了撑的,杀这么一个女子做什么?犯不上啊!
那么,她的死……只能是自杀。
死了,保住秘密,保住她要保住的人。而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就是秦钟?
林雨桐心里打了大大的问号,然后摇头,只怕不是!要是秦钟,那就是放在明面上的靶子,谁都知道的事,她压根就没有死的必要!
所以,这事到了这里,依旧是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