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玉柳的枝叶疯狂的抽打着惨白的山石,扭曲着呻吟,乌云极低的压了下来,金蛇狂舞。
瑰紫色的利剑划破天际,轰隆隆一声炸响,大雨如注,直直一线。
绘牡丹纹填金粉的窗棂嘎嘎作响,不知从哪里的风,烛火明暗不定。
燕脂静静坐在红木玫瑰椅上,神色不动,听着风声雨声雷声都掩盖不住的歇斯底里的咒骂。
屋里突然有了淡淡的血腥气。
青衣医官恭谨的从里屋退出来,门很快关上,仍是带出了很清晰的四个字“……奸夫、淫妇……”
疯狂的恨意,亘古的怨气。这雕龙画凤金绘藻井的华美宫殿片刻之中竟有了森森罗狱的错觉。
屋里垂首站着的一排宫女太监身子颤抖起来,颤抖着跪在地上。
燕脂垂下眸,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医官,声音淡淡如水,“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用嘴咬开了腕上皮肉,创口极深,好在发现及时,已无大碍。”
十幅八宝立水裙簌簌一动,丝履出现在他面前,上面用十八颗鲛人泪攒成三朵小小的梅花,年轻的医官心下害怕,却忍不住被那柔和明润的光泽炫了双目。
丝履并未停歇,清清洌洌的嗓音似乎从九霄飘下的仙乐,“你留下,照顾娘娘。若有事,整个紫宸宫便跟着陪葬。”
无刀无剑,一口一口啮咬自己的血肉,该是何等的恨意与决绝。手筋已咬断大半,可见森森白骨,鲜血喷溅了富贵山居的床帏雪白的地毯珐琅烛台,却是一个添炭的二等宫女发现的。
夜色噬人,橘红色宫灯便如萤火在风雨中飘摇,风低低的吼,擦过了屋檐的兽头,擦过了树梢的惊鹊,带起了轻重不一的呜咽哭号。
是不是这锦绣琉璃之下累累白骨的哭泣?
她嘴角浮起讥讽的微笑。
一生只局限在宫墙之中,为一个男人的宠爱谋划一生,爱恨痴癫,仅在方寸之间,怎能不成疯成魔?
娘亲,我不同意,不允许。他若是我的良人,便不该再有其他女子。多一个,便多一份杀戮,葬送一份鲜活。
沉默的站在宫门口,似乎依旧有粘稠的血腥在鼻端挥之不去。
十六柄骨制九曲伞撑出一片天地,执伞的人微微弓着身子,任风雨侵身岿然不动。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眸乌黑,面容雪白,“摆驾九州清晏殿。”
烽火刚息,再起刀戈。朝堂之上吵得不亦乐乎。户部尚书铁道成挽起袖子跳着脚对着兵部一顿臭骂。大意就是要备齐五十万大军的粮饷无异于挖他祖坟操他祖宗让他绝户。
前户部尚书已在秀王一案被牵连,铁道成原本只是户部一个小官,被皇甫觉连越五级,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皇甫觉看重的就是他对于数字的敏感和对于金钱的狂热的执着。
他并不插手,只含笑看着以燕止殇为首的军中新贵与他周旋。战火轰隆隆的从朝会转到了御书房。
燕脂便在这个时候直闯九州清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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