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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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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酒他不喝,就爱喝上档次的。”

    “以前我办过一个案子。”于天青道,“那小子在办案点上一直想自杀,后来我了解到他爱喝酒,就整天陪他喝酒。喝着喝着,后来他就来情绪了,慢慢就开口了。你别说,我就是办了那个案子后,上面给我记了功,才升了级的。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案子上,我没动什么脑子,也没和‘两规’对象斗智斗勇。说来惭愧啊,我只是陪他喝了几天的酒。就这样,其他人谈不下来的疑难案件,居然就让我给谈下来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我明白了,于主任”王之问激动地道,“这次的功劳就记我头上吧,也让我好好升一级上去。我别的本事没有,陪人家喝酒还行。”

    “好吧。”于天青笑道,“接下来你就整天陪他喝酒,要注意,时不时把我们查到的有关他的情况透露一点给他,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基本查清了他的问题,然后,再看看他的态度,争取让他自己把那些丑事都认下来。”

    “有数有数。”王之问道,“不但要让他认下来,还要争取扩大战果。”

    城市的夜晚依旧喧闹不休,奢丽繁华。可是,松木宾馆却掩映在一大片香樟林之中,显得异常幽静。作为省纪委“两规”办案点,它现在是掩映在党纪国法的森林之中,需要让大家好好静一静。办案人员跑了一天,谈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被谈话对象呢,与纪检干部捉迷藏捉了一天,不知哪句说得巧,哪句说漏了嘴,也需要静下来思考思考。

    大家都各自坐在房间里,一会儿睁眼注视着墙壁,一会儿闭目养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本账,账本的记法不一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个谜,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谜底;每个人都想与对方认真周旋,让人家顺着自己的意思走;每个人都想早一天离开这里,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收获……

    王之问再次走进俞庆元的房间里,看到的还是那个垂头丧气的家伙。这家伙面无血色,失去了生的光彩,活的乐趣。但是,他毕竟还年轻。王之问想:他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得把他从绝路上拉回来,再捎上一阵,指点一条光明大道给他。

    王之问对俞庆元道:“这些天想得怎么样啦?我们交给你的题目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啊?”

    俞庆元看了看王之问,不置可否。

    王之问接着道:“你小子是个聪明人啊,我算是服你啦这些天,你把我们省纪委重案室的同志忙坏啦。我们一会儿跑到綮云,一会儿跑到淳阳,一会儿又到省外贸公司,把你的老根老底都翻了个遍。你小子,真够能耐的,我从开始办案到今天,还真没有办到过像你这样的能人、奇人。你就像个耍猴卖艺的,把一拨拨的领导干部,当做猴儿来耍。这一耍就好多年,要不是你老婆魏乐清出了事,不知道要被你耍到哪年哪月呢”

    俞庆元听着并不做声,只是痴痴地看着王之问,苦笑了一下。

    忽然,王之问举起肥肥的大手,朝俞庆元摇了摇,道:“哥们,今天咱们不谈案件。”说罢,他从一只提包里取出一瓶茅台,两个酒杯,说:“今天咱哥们只顾喝酒,谁要谈案子的事,我跟谁急”

    王之问说话那口气,就跟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上会上的某个小品演员似的。说话带腔带调,一会儿北方话一会儿南方腔,归根结底就是想让俞庆元陪他好好喝几杯。

    俞庆元是个酒鬼,特别是到了綮云市国土局以后,天天与酒为伴,与肉为伍,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谁知晓,好日子刚刚过了没几年,老婆没了,酒也没了,自己被关进了这个陌生的宾馆里,过上了清苦孤寂的日子。今天,一看到这上等好酒,一听到王之问那半醉不醉的酒话,他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酒场上奋力拼搏的岁月。半个身体已经陷入阴曹地府的俞庆元,这回眼睛红红的,似乎又缓过些神来,透露出了一丁点生的希望。

    王之问陪俞庆元喝了一杯又一杯。开始只有点花生米,后来让人去弄了几碟小菜,气氛又上来许多。

    不多会儿,俞庆元就喝了大半瓶茅台。

    但见他两只眼睛红红的,红红的,突然,竟号啕大哭起来。

    哭了半天不见收手,劝也劝不歇。没办法,王之问便收起酒瓶酒杯和小菜,任俞庆元赖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还是这个时候,王之问又来了。

    还是茅台酒,还是花生米和小菜。

    喝了半瓶后,俞庆元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王之问看了着急,道:“我说啊,你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知道你们夫妻恩爱,感情很好。可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劝你还是节哀顺变,以后自个儿好好过日子吧。”

    听王之问这么一说,俞庆元的眼睛更红了,眼泪水一滴滴落下。

    第三天,还是这个时候,王之问又来了。

    酒还是那酒,菜还是那菜。

    这回,王之问但说些有关酒和菜的废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听得他自己也觉得神经兮兮的。

    又到了差不多半瓶的时候,俞庆元眼色又变了,不过,没有流泪,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直到第四天晚上,王之问在把俞庆元陪好喝好的基础上,让他的心情稍稍和缓了些。于是搭话道:“怎么样?是好酒吧?”

    “好酒”俞庆元又是一叹,道,“酒是好酒啊”

    “那就多喝点。”王之问道。

    “可惜喝酒的场合不对。”俞庆元叹道,“时间也不对。以前喝这酒是在天上喝,而今喝这酒却是进了地狱里。再好的酒,也不能把我带回到那幸福的过去时光了。”

    “也别瞎想那么多。”王之问道,“事情也不必那么悲观,是不是?毕竟你还年轻,就算是跌倒了,也可以擦擦洗洗,重新再站起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可我的老婆呢?”俞庆元道,“我再到哪去找她去?”

    “以后再有合适的,还可以找嘛。”王之问和善地劝道,可他心里却难受得很。是啊,和一个刚刚死了漂亮老婆的“两规”对象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勉强。

    “不可能了。”俞庆元痴痴地说,“再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和她相比。”

    “她就这么让你上心?”王之问胡乱地搭了句,然后想了想,又把话岔开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个时候,我还是楠州城里混,对了,是在省外贸公司做临时销售员。有一天,我发了笔小财,赚了几百块钱的回扣,高兴坏了,拉了几个哥们到公司门口的严州府酒店喝酒。那时候,我年轻,酒量大,专爱喝高度白酒。正要点呢,吧台上就过来一个姑娘,高高挑挑的,白白嫩嫩的。不光长得漂亮,那个青春气息,就跟电影演员陈红十七八岁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看得傻了眼,这姑娘就对我笑了,问我要不要喝啤酒。我说什么啤酒,她说一种叫什么新安江啤酒。新安江我听说过,新安江啤酒可是闻所未闻,指定不怎么好喝。可这姑娘推荐的酒,我能拒绝么,我指了指姑娘脸上的小酒窝,道:是你推荐的,喝她问我要几瓶,我说:几瓶?先来十瓶”

    “真是好酒量”

    “不,又不是我一个,好几个哥们呢我们喝完了十瓶,她又来了,我就又指着她的酒窝道:新安江,再来十瓶

    “从那以后,我常来酒店喝酒。她叫我十瓶,我叫她新安江。啊呀呀,我的那几个哥们都说新安江不好喝,可我一喝就上了瘾,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新安江更好喝的了。直到现在,市面上找不到这种啤酒了,可我心里老惦念着它,总想再喝它。那时候我年轻啊,新安江也年轻,我二十五六,她十七八岁。我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而且一见倾心,就想和她交朋友。我老在酒店门口转悠。请她出去看电影,她不去;请她去跳舞,她也不去。后来我急了,就死皮赖脸地说了,想和她做朋友。她咯咯咯地笑了,说:你一个临时工,农民,将来怎么养活我呀?我就说,我会做生意,能赚钱,将来准把你养得好好的。可她就是不信,说:我爸我妈说了,让我在城里找一个。我的小姐妹们也说了,凭我的相貌,在城里应该能找到一个合意的。我听了很生气,城里人凭啥呀?凭啥城里人就该娶漂亮姑娘,我乡下小伙就不该娶呀?我就气呼呼地对她说:你瞧不起人我农民怎么样,今天农民,明天我就不农民我临时工怎么样?我今天临时工,明天就正式工。我不光要做正式工,我还要当干部,手底下还要管着一大帮城里人然后我看着她,问:你信不?她一下子被我的话吓懵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说:我不信,我才不信呢。信你?信你就是傻丫头那时我气呀,我哪管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只顾嘴里痛快,马上对她厉声道:新安江,你听着,要是我做了城里人,还当了干部,还管着城里人,你怎么办?你,你,你跟不跟我?新安江哪相信我做得到,想也不想,说:跟你要做了干部,管着一大帮城里人,我不光跟你一辈子,还服你一辈子

    “那天我不光在她面前说了大话,还和她拉了勾,算是发了誓。晚上睡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多漂亮多可人的一个姑娘呀,要是凭空说了一堆大话,不是被她小看了?既然大话说出去了,是不是就照着这个目标去做?万一要做到了,不光自己发达,日子舒坦,更重要的是还能得到她的爱,和她过一辈子。这种美事,想想也舒服,刺激呀。后来,我真这么去努力了,到处找人,想转户口,想转正式工。可是难哪,城里的事不好办。好在当时公司在改革,销售部准备对外承包,我就拉了几个人一起去承包,还干上了副经理。有了这个副经理,新安江对我好多了,还鼓励了继续努力,争取去了农民身份,去了临时身份,做一个真正管城里人的人。哪知道,过了没多久,销售部就不再对外承包了,我又成了原先的临时销售员。可我不敢告诉新安江,怕她伤心,怕她不再理我。那时我老看报,看到最近一段时间省里老往下面派干部,说是挂职锻炼,我觉得新鲜啊,威风啊。有一天我偷偷跑到省委组织部去了,果然有好多人送表格去。那天正好办公室里的人上厕所去了,我就偷看了表格,怕记不住,就干脆偷了一套回来。在到外贸公司之前,我做过制造假证的事,现在要造几份假表格盖几颗假图章,真是太容易了。我依法炮制,说我是省外贸公司的办公室副主任,然后以公司党委名义推荐下去挂职。表格送去以后不久,组织部还真让我到淳阳市外经局去挂职担任了局长助理。

    “去之前,我去严州府酒店见了新安江,告诉她这一天大的喜讯。但是,说实在,我心里有点七上八下,怕事情没那么顺利,所以也没敢跟她多说。到了淳阳之后,我一心想着的是如何再调换一个地方,把这假的领导转换成真领导。就这样,在挂职两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和上上下下的领导搞好关系,希望得到领导的支持。不久,我的局长助理就变成了副局长。那时候,也真是我们俞家祖坟冒青烟了,我姐俞青田在綮云市食品公司干得越来越火,先是做了商业局副局长、商业公司副总经理,没多久,一把手宋建德升任常务副市长,把我姐提了一把,水涨船高,就顶上去做了商业局的一把手。我就想,能不能借助我姐的关系,把我往綮云市调。一方面是回家乡发展,另一方面,可以把过去的历史割断,让人无处可查。另外,有姐姐在身边照顾,出事的可能性也小。就这样,在挂职期满之际,我留在了淳阳,然后又调到了綮云,做了市国土局的副局长。”

    “后来你就和新安江结婚了?”王之问道。

    “新安江,啊,对,就是魏乐清。”俞庆元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我到淳阳当局长助理时,她就答应嫁给我了。后来我升了副局长,又调回綮云,和家人团聚,她也和我正式结了婚。因为她早先在酒店干过,熟悉酒店的生意,也有这方面的兴趣。为了让她有事做,我和我姐商量,就帮她开了家酒店,就是现在的乌龙山大酒店。她做了女老板,整天忙东忙西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我们夫妻也一直很恩爱。”

    “你姐在你们生意上帮了你不少忙?”

    “是啊,不不,主要还是靠我们自己。”俞庆元回答得有些闪烁。“当然,有些事情我们办不了,最后还得找她解决,特别是在她当了常务副市长之后。”

    “都有哪些事情啊?”

    “主要还是我老婆魏乐清,为人比较仗义,喜欢替别人跑腿办事。像工作调动啊,安排工作啊,打官司啊,拉点小工程啊什么的,就爱到处跑。”俞庆元不在意地说,“自己跑不成,就逼着我,我跑不成,又逼着我姐。我们一个逼一个,最后,还是为难了我姐。”

    两人边喝边聊,零零碎碎,东拉西扯地,进展也挺不错。

    几天下来,王之问收获不小。而在监控室里,于天青通过显示屏看得一清二楚。后来王之问进来汇报工作,于天青就吞着口水道:“你小子,整天喝茅台撮小菜,日子过得挺滋润啊。我可苦了,看着你吃喝,还得仔细听,生怕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骂骂笑笑,就把工作谈了。于天青根据王之问了解的情况,马上派重案室的同志出去外调,把俞庆元提到的那些事情中涉及的人都叫到办案点来谈话,查清他们为了办成事共花了多少钱。

    另外还有一组调查人员主要由财务和审计人员组成。经调查,俞庆元在分管市国土局土地储备中心工作时,与中心主任一起,采取收款不入账等手段,先后三次截留中心收入两百余万元进行私分。还用中心向其他单位借款八十万元购买了两辆奥迪轿车,并将轿车占为私有。此外,又指使他人从中心支取二十余万元,用于装修酒店。

    审计人员还发现,俞庆元将土地储备中心的三百余万元款项转入其妻魏乐清的股票账户中,供其购买股票。不过,这笔款子已于案发前两个月归还,盈利达五十余万元。

    外调人员调查发现,綮云市有十余名学生家长,先后托请魏乐清帮忙,使他们的子女在未达到省属以上控制分数线的情况下,被一些高校录取。魏乐清从他们身上获得好处费达八十余万元。

    近年来,魏乐清还先后收受九名罪犯家属的好处费共计两百余万元,使他们从死刑改判为死缓,从死缓改为无期,从无期改为有期。更有甚者,有人在给她送上二十万元好处后,经她一活动,原准备判刑五年的某犯罪嫌疑人,竟然被无罪释放,足见“摆平专家”魏乐清的能量之大。

    当然,也有他们摆而不平的事。

    比如,綮云市有一家企业老总想得到原油指标,魏乐清以可以摆平此事需要费用为由,将他的一百八十余万元据为己有,长期拖着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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