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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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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今年春节回老家,看到兄弟姐妹们生活也困难,也有不少地方急需用钱,他心里确实难受惭愧。

    到几个汽车销售处看一圈,朱雪梅看中了一款城市越野车。申明理觉得不太适用。搞污水处理研究,基本都在城市,买辆小排量的家用小轿车就可以了,越野车贵不说,耗油量也大,将来使用起来成本也高。申明理刚说清意思,朱雪梅立即说他是土财主,只能看到眼前。朱雪梅鄙视了说,你就没想过要过浪漫一点的日子吗?你就想一辈子都这么个样子吗?假期开越野车带上户外帐篷,到**到新疆到大漠戈壁,那样的日子,那样的地方,你就没有想过吗?

    朱雪梅正是天真浪漫的年龄,但浪漫得如此就有点幼稚,就有点年轻。这样糟蹋钱,这样张扬烧包,迟早要闹出事来。钱终究是国家的,没人管你时确实没事,如果真有人管你,事就来了。再说,能申请到这么大一笔钱也不容易,还是要认真搞点研究,能出一个成果,不但对得起这个研究,也是一个人一辈子值得骄傲的事情。再说,研究开始后,不仅没时间去玩耍,恐怕整个大脑,都得思考科研。朱雪梅毕竟还年轻,而且和自己关系也不一般,这件事不能坐视不管。申明理把朱雪梅拉到一边,说,我看你是脑子有点发昏,忘了钱是国家的科研费。然后申明理严肃地说一遍利害关系。朱雪梅犹豫了说,我的想法也不是玩,好车安全系数高,可以保护人,万一和别的车碰到一起,次车就会被碰瘪,司机也会送命。你别忘了,我的命可是无价的,前途也是无量的,如果科研还没搞完命就送掉,我可是赔了老本。

    这女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宝贝。申明理想给她泼点凉水,又觉得人家确实是前途无量。只好说,如果该死,坐在坦克里也会死,如果不该死,骑自行车也不会死。

    朱雪梅想一阵,还是接受了申明理的建议。两人又跑了几家销售店,最后决定买一辆十几万的别克自动档轿车。

    朱雪梅到财务处办理购车转账手续时,会计却从账上查找不到朱雪梅有这笔钱。反复说明,账务科长才说是有一笔二百多万的科研费,但那是鲁应俊的,户名也是鲁应俊。朱雪梅说,那就对了,鲁应俊是挂名,这个课题是我申请来的,我才是真正的主持人。

    科长并不认识朱雪梅。科长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半天,说,我看你年纪不大,这么小就主持这么大的研究,太能干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只认文件,文件上鲁应俊是主持人,我们只能把钱上到他的帐户上。

    钱如果是鲁应俊的,只能由鲁应俊签字才能支付,她费那么大的劲申请来的科研就白申请了。朱雪梅急了,不管科长听不听,还是再三解释。科长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让鲁应俊写一个授权书或者说明书来,如果他授权你签字支付,我们就认可你的签字。

    只能去找鲁应俊了。她相信鲁应俊会把签字权给她的。

    人事处长回来后,鲁应俊的工作就做了调动,调到离退休工作处当了书记,级别由副处升成了正处。官虽然升了,但权实际小了。离退休处就是组织一帮老头老太玩耍,最实际的工作也是为去世的老人办理一下后事。离退休处有处长副处长。处长副处长都是年龄快到退休又没处安排才到这里的,感觉有点处理品或者出口转内销。而鲁应俊离退休还早,却被安排在了这里。虽然领导找鲁应俊谈话时,明确告诉他,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这个书记是暂时的,暂时别处没有空位,暂时在这里过渡一下。但鲁应俊心里还是窝囊别扭,更多的还是担心。领导的话是这么说,但红头文件有时都不算数,一句空头的许诺又能管多大的作用,况且暂时这个词又没有个准确的时间区限,一年也是暂时,两年三年也是暂时。离开权力中心久了,领导自然就会把你忘记,三年五年不再管你,那你就再没希望。再说,如果领导调离或者不在,新来的领导谁又会知道你是暂时还是永久。但鲁应俊还是服从组织安排。这倒不是他思想觉悟有多么的高,而是副职转正职,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上一个台阶不容易,也很重要,先上来再说,一方面边干边等待,另一方面反正离退休处也没多少事,偷空也武装武装自己,看看专业书籍,搞点研究。好在朱雪梅申请到了一个大课题,如果研究出了成果,那就是**的硬件,重返权力中心轻而易举。但怎么研究,他还没想好,也没找朱雪梅谈。他想,等收拾好新办公室,就开始集中精力考虑研究。

    朱雪梅进来时,鲁应俊正在整理那一堆工作笔记,十几年的工作心血都在这里。朱雪梅没落坐,就开始说签字的事,说完,朱雪梅拿出一张纸,要鲁应俊写一个授权书。

    鲁应俊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学生,也太没礼貌了。鲁应俊被朱雪梅这样的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不错,这二百九十万的科研是她申请来的,但她是用他的名字职称才申请来的,她申请,也只是跑跑腿,动动嘴,如果没有他这个教授,她一个助教怎么能申请得到研究课题,谁又敢把这么大的研究课题给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姑娘,如果给了,追查起来那就是大问题。正因为如此,这个研究课题实际就是给他的,而且白纸黑字在所有的文件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再说,即使是她申请来的,弟子为导师办点事,也是应该的。但鲁应俊不知该怎么和朱雪梅说。看着一脸期待的朱雪梅,鲁应俊还是委婉了说,科学研究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这个研究究竟怎么搞,我还没考虑好。考虑好了怎么研究,从哪里下手,我们才能考虑购买什么设备,钱该怎么来花,然后做出一个实际的更详细的预算,所以,签字花钱的事,还是再等一等再说。

    和她担心的一样。朱雪梅一下失望得合不拢嘴,浑身也有点瘦瘦发凉,心也跳得要崩出胸膛。鲁应俊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仅要参与这个研究,而且还要掌管这个研究项目。这不行,这绝对不行!挂名就是挂名,挂名就不能参与实际工作。这不是哪个人说的,而是普遍都是这样做的。她清楚,许多科研项目申请时,都挂了名人大家的名字,就连学校,也请了不少名人来挂名,这些名人有专家院士,也有政府官员,用他们的名字,只是申请时加重一点份量。比如申请博士授权或者参加一下重点院校评审,申请完了评审完了,大不了给几个挂名费。甚于具体工作,挂名者根本不需要过问,而且大多数都没有具体工作,也不用到场,甚至从来没有谋面。鲁应俊倒心狠,竟然要取而代之。这哪里是下山摘桃子,分明就是拦路要抢劫。比土匪还黑心。情急之下,朱雪梅也不知怎么委婉,她带了哭音直接说,鲁老师,这个课题是我申请来的,我求你写个授权书,具体工作我来做,你只指导一下就行了。要不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拨付。

    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强占了她什么,好像这个课题完全是她的。鲁应俊心里很不高兴,但又不好发火,心里也有点发虚,因为课题确实是人家申请来的。鲁应俊想想说,搞研究是件严肃的事情,它不是一个签字的问题,而是一个承担责任的问题。你还年轻,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你我不放心。再说,申请研究时我是主持人。主持人是什么意思,除了负责研究,还要承担责任。如果出了问题,上面要追查的,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你想替我承担责任,也承担不了。

    朱雪梅想争辩,但感觉有一肚子理由,却说不出一个理由。但几百万的钱,决不能就这么一下就没了。情急之下,朱雪梅一下哭了,而且一下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那么无助。朱雪梅觉得哭哭也好,有理说不清,也不好说清,那就干脆只哭不说,我看你怎么解决。

    鲁应俊知道,朱雪梅要签字权,实际就是要完全甩开他,一个人单独主持这个研究,单独花这笔科研费。现在的年轻人,野心真的是很大,大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羽毛还没丰满,就要闹**。没良心的东西!这些年,不说辛辛苦苦培养她,不说为她跑留校谋福利,单说嘘寒问暖,单说有点好吃的就叫她来家里吃,也有点父女之恩了吧。但朱雪梅这样哭闹下去也麻烦,让人知道也笑话,还以为他欺负了她。鲁应俊烦恼了说,哭什么哭,难道谁惹你了吗?也许你觉得申请这个课题你出了不少的力,可话说回来,出点力你觉得不应该吗?那年我去参观南方的一个古镇,古镇特别崇尚文化,家家都有一个功名墙,如果学生考取功名,就把喜报贴到墙上,炫耀门风,激励后人。但有不少喜报是贴在老师家的,意思当然是一切功劳都归老师。我不敢奢望你学古人,但你现在的想法确实有点错误,以为你跑来的就是你的,你干的事情就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些都是非常幼稚的,我认为,你为我跑跑腿,你为我做些事情,合情合理,完全应该,自然而然。

    岂止是跑腿,竟然理解为只是跑腿!跑腿能跑来钱吗?哪个人没长两条腿!你跑跑试试?申请这个研究,容易吗?车处长答应给研究课题,但就是不动,就是一次次要她过去商量。她知道车处长什么意思。那天晚上吃饭,车处长借酒搂她抱她。她都没有表示不愿意,这就意味着她答应了他,她已经和他有了特殊的关系,因此,才有了这笔钱。她清楚,这笔钱实际就是定金,也是彩礼,今后,如果车处长需要她,她就得满足他。可以说,这个研究是她用勤劳和智慧、**和屈辱换来的,今后,她将像应招女郎,得随时听候他的招唤。但这些话,怎么能和人说,永远都不能和任何人说。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眼泪。当然她申请这个课题,也绝不仅仅是为几个钱,这个课题包含了她更多的理想,更多的期望。她也无数次设想过,科研铺开后,她就再想法讨好车处长,研究到一定的程度,就让车处长追加经费,然后继续深入的研究,直到研究出点名堂,然后是成名成家,在学术界奠定自己的地位。正因为如此,这些天她特别地兴奋,有时难以入睡,有时刚睡着就莫名地醒来。但不管是睡着还是睡不着,她都是充满自信的,都感觉自己是高大的,是有力量的,是前途无量的。这样的念头,这些天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未来的日子,在她的脑海里也渐渐清晰,而且已经形成了一幅蓝图。蓝图从助教到教授,然后到名教授名院士学术大师,然后是校长厅长或者更高。这当然是一条主线,贯穿这条主线的,是富裕快乐潇洒幸福,是鲜花赞誉光宗耀祖,是轿车别墅金钱前呼后涌。现在,突然一下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一场黄粱美梦,堆满面前的所有美好,突然一下就什么也没有了,突然一下就被人抢光了。朱雪梅浑身空的仿佛什么都没了,浑身也软得仿佛无法站立。但她只能哭得更加伤心,而且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朱雪梅如此激烈的反应让鲁应俊没有想到。哭声已经引得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偷看,以为他把这女孩子怎么了。鲁应俊禁不住有点恼怒着急。研究确实是她跑来的,完全接管过来,对朱雪梅是有点不公平,她也可能一时无法接受,弄不好可能会弄出人命。但不接管,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能让朱雪梅来主持。凭朱雪梅的学识和能力,也不可能搞出个什么研究成果。近三百万的研究经费,耗资巨大,机会难得,搞不出个成果白白浪费掉,国家损失,他心里也难受。当然,更主要的是责任,他是主持人负责人,如果出了问题,一切责任都是他的,一切后果也将要由他来承担,因为文件上已经白纸黑字,谁也为他洗刷不掉责任。既然承担责任,就不能不享受权利。他觉得他还是应该详细给她说清原因利害。鲁应俊给朱雪梅倒杯水,让她不要再哭,然后从法定责任到义务,从课题的重大到以后要遇到的问题,都给她做了详细的解说,同时也让她明白,单凭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应对将来的各种困难,这困难有研究本身,有研究场所和条件,有各种社会关系和人事关系。见朱雪梅渐渐平静了一点,鲁应俊更加关切地告诉她,他来管理,也是为了她好,只是为她服务掌舵,具体的研究,还是以她为主,而且经费的使用,也由她来计划,只要合理,只要能批,他决不会不批。

    鲁应俊的一切解释,朱雪梅觉得都是借口,都是站不住脚的歪理,甚至就是强盗的逻辑。她有能力申请到这个研究,她就有能力完成这个研究。但朱雪梅清楚,再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要挽回局面,凭她的力量已经无能为力。她当然想到了车处长。她清楚,车处长是有力量的,车处长也是有办法的。课题是车处长给的,也只有车处长才能说明这课题应该归谁,也只有车处长才能让鲁应俊抽回黑手。朱雪梅再什么也不说,擦干净眼泪走出了鲁应俊的办公室。

    找一个没人的角落,朱雪梅打通了车处长的电话。朱雪梅用既委屈又可怜的声音,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但车处长一言不发。听她说完,车处长问她跟前有没有人。得知没人时,车处长说,课题确实是你的,我当初也以为姓鲁的不会去争,也不会去管,只是挂挂名而已。但现在人家要管,人家要争,事情就麻烦了。因为课题的申请确实是以人家的名义申请的,人家也是主挂人负责人,白纸黑字,谁也没有办法。没办法就只好让步。但让步对你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冤枉。但人生在世,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了,就要勇敢地面对。你看过动物世界吗?猎豹每次好不容易捕到猎物,但总要受到一直跟在后面的鬣狗的抢劫,怎么办,猎豹能做的就是快速将捕到的猎物拖到树上,如果来不及拖走,就只好让给鬣狗,猎豹绝不和鬣狗拼个你死我活,因为猎豹明白,猎物有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拼个两败俱伤,猎物放到眼前,也再无力去捕。其实,只要我们人平安,只要有人在,就有机会在。但如果和人家硬闹,一旦闹出问题,那就不但你有麻烦,我也得受到牵连。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因为申请这个课题,并不是那么合理合法,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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