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却哽在喉咙中道不出这相思,眉毛下的眸子有些暗淡无光,吞吐地讲道:“前些日子朱大人有意与我邝家联姻,我爹却荒唐的答应了此门亲事,也就是说,待到初冬季节,邰之便要迎娶朱家的大小姐。”说着,邝邰之不由地红了眼角,嘴角有些抽搐,“你知道的,我的身份,根本无法娶朱大小姐,可是我爹却说,这门亲事必须得成,这么亲事也许于我和羽黎并不重要,而对于朱邝两家却尤为重要,所有纵有万般不愿,我……”邝邰之说到此,有些哽咽,眼睛也愈来愈红,有些哀伤地定定地望着唤玉。千言万语可言,心头忧愁难解。
唤玉听邝邰之如此道来,竟有些震撼,有些同情。邝老将军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女儿身,却硬要自己的女儿假凤虚凰地过一辈子,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这是何等荒唐之事。许是被邝邰之脸上浓浓地忧伤感染了一般,唤玉只觉得心中愈发地难过起来,不知为何,这样忧伤的邝邰之好似与那日那般痛苦的颜舒有一刻的重叠,唤玉心头闪过一丝怜惜,语气轻柔道:“这么多年,这样扮作男子一定很苦吧?”目光柔柔地看着邝邰之。
邝邰之看到唤玉眼中的柔情,心中万分欣喜,苦涩道:“这二十年来,从小便扮作男子,从小不能像女孩儿那样想哭就哭,不能跟女孩儿去搬弄针线、琴瑟玩意,只能想男孩儿那样舞刀弄枪,受了伤不能叫苦,受了气不能叫冤,爹说,我要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活着,所有久而久之我也把自己当成了男子……”说到这,不禁有些哽咽,又有些难言。这是她第一次在唤玉面前袒露自己的心声,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剥离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唤玉静静地听着邝邰之的诉说,却不知为何,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泪,她不清楚这眼泪到底为谁而流。原来,邝邰之的身上竟然背负的如此沉重的秘密,不禁有些怜悯,原来世间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孤苦。心中念头突然闪过,那人呢?女扮男装的那人心中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才甘心入了这混沌的朝堂呢?那日雨夜,那人将包裹的紧紧的秘密全然诉说给她,她说她为了复仇,她说她的姐姐已经为了复仇牺牲……不由得心瑟缩起来,原来也活着的那人一样的苦。思及此,唤玉无力地摇摇头,是又如何?唤玉苦笑,她心中有些东西还是有些释怀不了。
邝邰之见唤玉失神着望着她,眼中含泪,有些激动,唤玉居然肯为她流泪。又见唤玉脸上的苦涩,知道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遂试探问道:“唤玉小姐,你还好吗?我是说,你与颜大人还好吗?”
听到颜舒的名字,唤玉心中一震,倏然凛凛道:“莫要再跟我提此人。”有些冷清地将脸别至一边,不让邝邰之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为何,这人这名,让她如此大反应。
邝邰之一听便知唤玉跟颜舒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暗揣,如今的唤玉,病弱的让她有些心疼,看着此时如同病美人般的唤玉,心中有些怜惜。难道自己真的仅仅是千里迢迢来这里,只为了倾吐心声给心上人听吗?她邝邰之就算为了心爱之人再放弃自尊一番又何妨?
此时的唤玉,轻轻地捶着胸口,轻咳着,实在难以支撑自己的病弱的身体,让她有些晕眩。只觉得有些头昏,却发觉一头栽在温暖的胸膛中,这胸膛的跳动是如此有力。待唤玉清明过来,只发觉自己已被邝邰之拥住了身体,抱在怀中……
就是这样一番“情意连绵”的景象,被急急地跑到摘月阁的门口的颜舒撞到了。颜舒远远眺望着此时的唤玉和邝邰之,只见唤玉全然依偎在邝邰之的怀中,毫无反抗。眼中不禁布满了阴郁和痛苦,嘴角冷笑,静静地欣赏着此时廊上的风情。唤玉,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方式吗?就因为我骗了你,你不能原谅我,却转而投入别的人的怀抱,尽管这个人不是男人是个女子,你都选择不原谅我吗?
只觉得眼前的画面甚是刺眼,她怀揣着最后的气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摘月阁,想再一次乞求唤玉的原谅。可是如今……原来只是她知心妄想而已,她从来不曾了解过唤玉,她天真地以为唤玉终究会原谅她。却不曾发觉,原来唤玉并不是非她不可。呵呵,真是好笑,颜舒心中嗤笑着自己,木讷地转过身去,失魂落寞地向回走去。一步、两步,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
现在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姐姐死了,心爱之人入了别人的怀抱,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或许自己本来便不曾拥有,只是活在自己构筑的虚幻中,心中苦笑,她颜舒才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居然为了情爱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竟丧失了要报仇的斗志。思及此,心中一痛,只觉得撕心裂肺一般,倏然“噗”的一声口吐出大量鲜血,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