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城

的热气在空气里凝固成薄薄的雾气。昨日帝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片场四处还有白雪堆积，不过也算天公作美，本来剧本里这一集就是下雪的场景，这下不用花钱租造雪机了，既节约时间又省下了成本。

    省下了一笔数目不少的钱王导自然高兴得很，特意买了几箱冻橘子给大家吃，这会儿自己还搬了一箱过来，乐呵呵地对良宴说：

    “良宴啊，今天不用吃冰块，我买了冻橘子，待会拍戏前含在嘴里。”因为天气寒冷，演员说台词时会出现雾气影响拍摄，所以从前几天降温开始，剧组便备着冰块，让演员们演戏前含着，口腔内温度下来了就不会有雾气了。

    沈良宴笑着应下，剥开橘子被冻得干皱的皮，取出一片冰凉的橘瓣放入嘴中，冰爽清甜，味道还不错。一旁的刘小牙见了，圆嘟嘟的脸皱成一团：

    “我的天哪，良宴姐，做演员太辛苦了！穿这么薄的衣服就算了，嘴里还要含冰块，可怕。”

    沈良宴塞了一整个冰凉的橘子堵住他的嘴，看刘小牙被冻得嗷嗷直叫捂嘴偷笑。她前世低微时，为了讨好皇帝，曾于大雪纷飞中穿着纱衣赤足跳舞，那时她也不曾表现出一分冷意，依旧笑得娇媚无比。现在她小腹上还贴着一块暖宝宝呢，相比起来这算什么？任何职业都是辛苦的，谁付出得越多，将来得到的就会越多。

    《风声鹤唳》最后一场，开拍。

    程渊、齐砚秋、程澄三人于雪地上逃亡，为了一个关乎国家存亡的机密文件，程渊小组除他们三人外全部殉国，如今他们准备偷渡上船，离开锦都送情报。

    刚下过大雪，四周黑而旧的屋顶也有积雪寒意，压抑得三人心里更加沉重。地上蓬松的积雪被踩出轻微的声音，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声音越来越大。程渊转头看向身后捂着右肩的齐砚秋，鲜血从她单薄陈旧的黑色旗袍内溢出来，一滴一滴，跌落在雪地上。猩红的血花映着苍白的积雪，触目惊心。

    他看着齐砚秋苍白而有些泛青的脸，取下外套准备给她披上，齐砚秋走得踉跄，却伸出手将那外套推回程渊怀中。

    “听话，披上。”程渊握住齐砚秋冰冷的手腕，硬是将他的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他看着齐砚秋还在渗血的肩膀，眉头紧锁。

    “伤口怎么又渗血了？程澄，先停下来，给砚秋处理完伤口再走。”

    齐砚秋抬起苍白的脸，连嘴唇冻得发紫：“你们走吧，带我只是拖累。”

    “我现在只有两个战友了，能活一个是一个，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留下。”程渊低声吼道，眼中血丝遍布，原本英俊的脸此时两颊凹陷。

    “你冷静一点，现在把文件送到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他们都白死了。”齐砚秋看着他，眼中水雾弥散，但是眼神坚定不移。

    程渊不说话，程澄也站在他身后手足无措。

    “我的右手第三次受枪伤，估计是废了。现在体力不支，外面有豺狼虎豹，带着我根本不行。”程渊闻言紧握着双拳，原本顶天立地的汉子此时却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

    她是他最出色的手下，最亲密的战友，他们是与子同袍可将后背放心交予对方的伙伴，没有那分旖旎心思，却有着光明磊落的生死相依的情分。

    她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

    突然墙外响起巡逻声，外面的队伍仿佛在四处搜查什么人。齐砚秋脸色大变，忙推开程渊低声又急切地说道：

    “快走，这里有我的血迹，你们换个方向走，能到渡口就行。”

    程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利落干脆地离开，只是他右手拇指依旧死死地掐着掌心，用力到手上青筋暴起。

    齐砚秋微微一笑，不再捂着手臂，任由鲜血滴落，让那些人方便找到她。迅速敏捷地向前走去，仿佛一点伤都没受，她还是那个身手利落，被人称为鬼魅的特务琼枝。

    后来情报成功送到，安全区的程渊收到锦都的报纸，那个曾经那样爱美的女子身中数枪躺在雪地上，穿着简朴而单薄，一腔报国热血洒在雪地上，开成了一朵巨大的花。他看着窗外晴空万里，光明终于到来，可是他的战友，却再也看不见这他们拼尽一切求得的光明了。

    她也曾人面桃花风流俏，对镜画眉懒梳妆，奈何满目山河皆破碎，魑魅魍魉欺华夏。报国心似箭，肝胆照日月，与子同袍赴沙场，暗夜独行明如镜。一寸丹心惟报国，纵死犹有侠骨香。谍海沉浮，忍将声名裂，归去来兮魂漂泊，回首万里，江山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