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熟能生巧,多多练习,你会有更大的进步,我来国公府,实则想借你的名义偷偷懒。”
宁樱从昆州回来,送了些画作给她,简单朴实的景致勾起了她的兴趣,她想衬着能走动的时候出京转转,她没有孩子,相公是私塾的夫子,不用她料理庶务,她没什么放不下的,因而,王娘子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蜀道艰险难走,有生之年只听人说起过,具体情形却是不知,我想四处转转,女子不如男子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抱负,可不能于后宅埋没了志气,从你的画作中,我有所感悟,你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的景物栩栩如生,让人身临其境,我能指点别人,可对自己却无能无力,想来是视野不够开阔,纸上谈兵的多。”
从收到宁樱的画作她就在考虑这件事了,但和顺亲王妃定了协议,离京的心思压制住了些,如今她离开顺亲王府,一身轻松,那种去外边见识一番的心境愈发强烈,脑子里想出来的,与亲眼所见所闻大有不同,五感相通,她觉得,到处转转,无论是对自己心境还是画作,肯定会有助益。
宁樱眼神微诧,她没料到王娘子有此等心境,她前往昆州时,王娘子还说她自己可能一辈子无法出京了,谁知,王娘子不知何时改了想法,宁樱讶然道,“你府里的事情怎么办?”
王夫子教书育人,名声还算不错,王娘子离京的话,传出去多少会影响王夫子的名声,夫妻同体,王娘子此举,会损坏二人的名声。
王娘子扬眉一笑,笑容明亮,“此事我与他说过了,他没什么看法,否则的话,也不会借你金蝉脱壳了。”
男子出门游历是为了增长见识,女子出门游历的还是少见,许多人眼中,女子的责任就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王娘子没有孩子,遗憾的同时倒是让她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宁樱思索一番,跟着笑了起来,“你好好在国公府住着就是了,不会出事的。”
只要王娘子在国公府,没人敢上门查探究竟,倒是不担心会传出不好的事情来。
“我相信你的能耐,我打算一路南下,从西往东最后回京,这一去,没有三年五载的光景回不来,你多担待了。”王娘子看了宁樱一眼,离京的事情没有宁樱帮忙成不了。
宁樱一怔,“会不会太久了?”
“既是存了到处转转的心思,各处的风土人情要好好体验,山川河流,绿树青山,该去的都会去。”王娘子心里有了主意,天南海北,往后的日子一点不会无聊。
宁樱不知王娘子和王夫子的事儿,以她的心态来看,要她出门游山玩水离开亲人那么久,她定是舍不得的,她猜测是不是王娘子和王夫子出了什么事儿,碍着是王娘子的私事,她不好多问,只得道,“你好好保重自己......”
王娘子看她欲言又止,猜到些她心里的想法,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私底下找大夫看过,王家知道不是我的问题,并没诸多刁难,他也并非传统守旧之人,读了多年圣贤书,比旁人看得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接受现状了,后年科考结束,他会来找我,到时我们夫妻一起游遍大好河山。”
她一辈子不会有孩子,是幸也是不幸,有舍才有得,关于孩子的事儿,他们夫妻看开了,若她只是在后宅相夫教子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眼下,虽有遗憾,但幸运更多,至少,他们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一做就是几十年。
“那就好。”宁樱不知晓王娘子会把这等私事拿出来说,想到她自己,真是有些狭隘了,“你何时启程?”
“再过几日吧,我刚从顺亲王府出来,面子上总要做做功夫。”此事只有宁樱和王夫子知晓,王夫子私下为她准备出远门要用的东西,估计要过几日才能安排妥当,她在国公府住祭日再说。
宁樱叹气,“这点我比不上你。”
“人各有志,你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呢,听说世子爷对你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于女子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王娘子安慰道。她人不在国公府,却听说了不少宁樱和谭慎衍的事儿,宁樱是老国公看中的孙媳,成亲后,老国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胡氏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宁樱,老国公的丧事都是宁樱操持的,得来一片赞誉。
更别说,谭慎衍宠妻的程度了,婚前保证一辈子不纳妾,婚后凡事顺着宁樱,暗地有说宁樱是妒妇的,但说话之人语气透着浓浓的酸味,不听也罢。
女子总是憧憬两情相悦的爱情,谭慎衍和宁樱举案齐眉,京城羡慕的人数不胜数,尤其是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嚷着要嫁给“谭慎衍”这样子的人。
放眼整个京城,能立下不纳妾誓言的人屈指可数,宁樱遇着好姻缘了。
一顿饭,半个时辰才结束了,王娘子将离京的线路都规划好了,宁樱听了遍,地方多,她只能记得大概,能有王娘子这等气魄的人少之又少,换作她,是万万不敢的,心里生出些许羡慕,但没有丝毫冲动,她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离家三五载,她舍不得。
宁樱叫来陶路,说准备办个宴会,既是告诉其他人王娘子在国公府,也有为王娘子送行的意思,陶路称是应下,备帖子时提及蜀王府,宁樱犹豫了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蜀王府出了奸细,如果不是薛怡发现得及时,到后边不知会怎么样呢。
夜幕低垂,月过半墙,谭慎衍风尘仆仆的从外边回来,脸上难掩冷意,福昌和福荣跟在其身后,二人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谭慎衍,今日在大营里边,谭慎衍处置了多名将士,雷霆手段,他们在外边听着都浑身打颤,里边的情形可想而知。
穿过弄堂,青湖院的走廊的灯还亮着,福昌二人察觉谭慎衍步伐微顿,二人对视一眼,感觉谭慎衍步子缓了下来,步伐干脆利落,绕过青湖院的垂花门,谭慎衍冷若冰霜的脸颊已换上了温和,有些事情,他心里早就起疑了,容妃有再大的胆子都不敢派人来国公府门前挑衅,事后断得干干净净,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昨日的事情证实了他的猜测,的确是那个人做的,只有那个人,才有能耐把事情抹得干干净净。
罗淮安,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藏得滴水不漏,他差点都以为罗淮安只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了。
宁樱手里捧了本游侠传,王娘子离京在即,她想多看看各州风土人情,她对这类书最不感兴趣,如今却看得津津有味,书是让陶路从谭慎衍书房找出来的,有些年头了,这种书多是自传,或贩商记录下来为下次贩货做参考,或者是有来京赶考的学子写的自己家乡,宁樱看入了神,有人进屋都不知道,还是头顶一暗有黑影笼罩下来她才反应过来,蹙着眉头抬眸,看清是谭慎衍后,眉目舒展开,欢喜道,“你回来了?”
她声音清脆难掩喜悦,刚进屋被她漠视的落寞烟消云散,谭慎衍道,“嗯,回来了。”
宁樱放下书,起身抱着他,双手怀着他脖子,“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我让金桂留意着,金桂说外边没人传。”
谭慎衍拿下巴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双手托着她腰肢,“宫里死了人,内务府手忙脚乱,皇上让刑部从中协助,我忙了一宿,听说王娘子来了,接下来我忙,有人陪着你说话省得你无聊,只是你该多多休息,绘画伤脑,不可继续。”
宁樱点了点头,闻着他身上的腊梅香,心里安定,抱了会儿才把手松开,想起谭慎衍这种时候回来,约莫没有吃饭,急着让金桂去厨房传膳,谭慎衍没有拒绝,扫了眼宁樱看的书,没有多说,“我先去洗漱,你再陪我吃点。”
听谭慎衍说,宁樱的确有些饿了,脆声道,“好。”
饭桌上,菜肴简单,厨房给谭慎衍熬了汤,谭慎衍喝了一口,剩下的全进了宁樱肚子,宁樱边喝汤边问道,“宫里死的人是不是很重要,否则的话,皇上如何会让刑部和内务府插手?”
掌管内务府的向来是皇亲国戚,这样一来,即使出了事儿,家丑不可外扬,不怕内务府的人传出去,皇上让刑部介入,要么是事情闹得大皇上迫于压力不得不让刑部插手,亦或者皇上怀疑内务府的人会隐瞒真相,两相比较,明显是后者,如果是前者的话,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
“顺亲王府参与夺嫡了吗?”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皇上没理由不相信内务府。
谭慎衍抿唇,他本来是想瞒着宁樱的,琢磨片刻,告诉她也无妨,“你别多想,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顺亲王受皇上器重,不管哪位皇子做太子,对顺亲王府没有威胁,皇上将刑部牵扯进来,更大的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听到后边,宁樱瞠目结舌,皇上冲着他去的,宁樱望着谭慎衍表情,看他眉宇萦绕着淡淡的戾气,亏他能将这等事说得云淡风轻,无缘无故,皇上为何会把矛头对准谭慎衍,谭家引起皇上的忌惮了吗?
谭慎衍见宁樱愣着,眉间戾气荡然无存,转为一抹镇定,“凡事有我呢,不是宫里死了人,我会一直自欺欺人,祖父早些年做下的事儿,惹得皇上忌惮是理所应当的,皇上,他首先是至高无上的皇上,接下来,他才是一位父亲。”
五皇子一党从“劫匪”事件后就没大的动作,只在朝堂和齐家的人磨嘴皮子,约莫容妃清楚内里缘由,有恃无恐吧,圣心难测,皇上的心思,谁又明白呢?
宁樱咂了咂舌,放下勺子,“你,会有危险吗?”
“危险倒不会,会遇到些麻烦,你别担忧,我能应付。”皇上想要的无非是老国公留下的眼线名单,各边关的眼线名单他已经烧毁了,至于宫里的人,薛怡和六皇子成亲,老国公当做添妝给了薛怡,如今的谭家,没有暗中那些人,皇上继续追查,会发现的。
宁樱沉吟,困惑自己许久的事儿终于有了答案,老国公扶持先皇,从龙之功显赫,之后又征战四方,威望甚高,照理说,先皇对自己的恩人,加官进爵是理所应当的事,但赏赐的爵位却是二等,皇上顺利继位仍然有老国公的功劳,皇上袒护包庇谭富堂,敬重老国公,但青岩侯府仍然是二等,谭家晋升,是谭慎衍抓了达尔除掉韩家开始的,可谭家真正晋升为国公府,却是在老国公死后,生后名不过是对老国公的祭奠,或者并非皇上本意,不然的话,为何老国公在世的时候皇上不追封谭家呢?
皇上,很早的时候就提防谭家了,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谭富堂的事情爆出来被皇上处置了,这辈子老国公在世,皇上轻轻放下了,细思恐极,宁樱颤动着红唇,哆嗦道,“皇上,会对付谭家吗?”
谭慎衍坚定的摇头,“不会。”
只要皇上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就不会对付谭家,皇上忌惮的是老国公,不是他。
宁樱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谭慎衍做的事情是为六皇子铺路,是皇上默许支持的,可皇上却暗中插刀,得罪了皇上,谭家的将来估计是举步维艰了,宁樱脑子转得快,首先想到的就是让谭慎衍辞官,正好王娘子还没出京,他们可以结伴而行,钱财权势乃身外之物,命才是最重要的。
谭慎衍见她有些吓着了,轻松道,“你别害怕,皇上不会对付谭家,否则的话,不会让薛姐姐嫁给六皇子。”
皇上查清楚了他和薛府的关系才为六皇子挑选的薛怡,六皇子中意薛怡不假,但皇上的出发点是冲着他来的,朝中局势,他还分得清利害。
“万一,皇上过河拆桥......”难怪说伴君如伴虎,皇上暗地对付谭慎衍,明显有所图谋,宁樱想起另一件事,“你怎么发现的?难道早先在国公府行刺我的是皇上的人?”
这件事抓到了人,但那些人咬紧牙关不肯说,无论用什么法子,他们誓死不屈,白鹭和木石死前都露出些许痕迹,只有行刺她的人,无迹可寻,福昌带着人将京城里里外外翻了遍没找到可疑的人,那些人来自皇宫,谁有胆子去宫里找人?
谭慎衍没料到宁樱心思如此敏捷,一下子就联想到那次事情上去了,他原本是想透露些给宁樱知道避免她见不到他人,整日东想西想,不成想她一针见血,比薛怡敏感多了,薛怡再如何怀疑,都不会怀疑皇上,一则皇上宠爱六皇子,爱屋及乌,皇上对薛怡也不差,二则,六皇子登基需要人扶持,谭家正是拉拢的时候,暗地插刀,皇上不会做。
薛怡是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出发,起初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宫里的人同一天死亡,那些人如果是老国公留下来的,受到威胁的是皇上,他前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为何容妃能在后宫与皇后斗法,他与皇上说过,明妃中毒估计是容妃所为,当年皇上宠幸宠妃本来就是为了之后宠幸明妃转移注意力,枪打出头鸟,第一个出头的日子不好过,容妃同样身为宫女,估计早就查到什么,一直对明妃怀恨在心,才有接下来的下毒事件。
凭借皇上对明妃的感情,即使没有证据也会防备容妃,甚至想法子给容妃难堪,皇上却没有动静,还在容妃寝宫休息了两晚,可见,皇上是想借容妃的手除掉老国公在宫里的人,容妃混迹后宫多年,约莫是知道些老国公的事儿,和皇上达成了某种共识,不得不说,皇上这招棋真是高明,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他差点就上当了。
他如果沉不住气,和顺亲王在宫里暗中留下痕迹提醒那些人小心,皇上顺着他留下的痕迹,抽丝剥茧,宫里估计会血流成河。
谭慎衍不知哪些是老国公的人,但谭家很多年不曾和他们往来了,把名单给薛怡是为了让薛怡自保,那些人,罪不该死。
“樱娘,你怕吗?”收敛思绪,谭慎衍拉起宁樱的手,感觉她手微微泛着凉意,他道,“你别怕。”
宁樱怔怔的望着他,他如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眉目尽是肃然,宁樱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不怕。”
富贵险中求,怎么说她和谭慎衍也活了两辈子,怎么能退缩,而且,他们有地方退吗?
迎难而上,总会找到法子的。
“伴君如伴虎,我没有比现在更深有体会了。”谭慎衍喃喃两句,松开宁樱的手,重新吃饭,老国公最初留着那些人是为了先皇,后来是皇上,有眼线在,做什么都方便,至少不会大祸临头还被蒙在鼓里,谭富堂出事,何尝不是老国公笃定皇上不会惩罚谭富堂?
再是狂风骤雨,总会从细微的事情看出来。
宁樱吃不下去了,胃口全无,她心里不怕,可不喜皇上做法,皇上两面三刀,明显小人行径。
谭慎衍吃得差不多了,抬起头发现宁樱撅着嘴,眼神忿忿,气愤的脸颊在晕黄的光下透着两分暖意,他笑道,“这时候有人进屋,还以为我吃了你的东西呢,我与你说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别想多了,我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