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许乐行,你应该高兴啊,我正好要告诉你呢,你不是总埋怨我不让你一直现身吗,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直到咱们找到那个该死的月老大人,我都戴着你的眼镜了,当然除了睡觉洗澡拉臭臭的时候啊,其他时间我都会戴着眼镜的,怎么样,够意思吧我!”我故作兴奋的说着,完事还夸张的伸出手朝许乐行透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没入到他的肩膀之内,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眼角也有些湿了。
许乐行看我一眼,语气冷冰冰的说:“还有你跟男人亲热接吻滚那个的时候,也不许戴眼镜!我不想看着你跟别的男人做那些,记住了!”
我没想到许乐行在这时候还会想到那些有的没的,原本同情感伤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我哼了一声,继续朝窗外的树河看,不想在跟许乐行说话了。
此时的树河岸边,已经挤满了没树本地的女人,这些女人不分年纪和婚嫁与否,每个女人头上都留着乌黑发亮的一把长头发。
那头发的长度厚度,从我和许乐行站的角度看过去,几乎能把那些女人的身体都笼罩在长发之内。
怎么说呢,我尽管已经在这里看着那些长头发三年了,可还是不那么适应,我总觉得那些长发的没树女人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尤其是每年的今天,八月十三号。
这个日子,是没树女人一年之内唯一一次洗头发的日子,所以今天天一亮,这些女人才会聚到树河这里,她们洗头的水,必须要来自于树河。
我和许乐行每年这时候都会看热闹,今年也不例外。
我们正看着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客栈走廊里响起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了我房间门口时,戛然而止。
“砰砰砰”的敲门声随之响起。
我皱眉朝门口走过去,嘴里面不高兴的问:“什么事啊!我说过几次了不要这么用力敲门。”
等我打开门,客栈的管家全七林,一脸惊恐的正瞪着我。
他一开口就说:“老板娘,出大事了,有客人死在咱们客栈了,还是用头发把自己勒死的,你快去看看吧!”
听到有人死在了客栈里,我脑子嗡的一响,戴着黑框眼镜就跟着全七林朝出事的客房赶过去。
许乐行不满的对我说:“哎,我还要看长发美女们洗头发呢,你要去哪儿啊!”
我朝跟在我身边的许乐行狠狠瞪了一眼,“死人了还看个毛线美女啊!”
走在我前头领路的管家全七林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倒是什么也没问,因为我这三年里经常会莫名的对着空气自然自语,全七林早就从起初的不解过渡到了习以为常,因为我在某个新年的客栈聚餐上借着酒劲跟他说过,我家族有点精神方面的遗传疾病,虽然我不是精神病,但是偶尔可能会露出一些不算太正常的地方,还希望全七林替我保密。
全七林今年快五十岁了,从打我的客栈开张就一直在这里做管家,是个嘴严做事认真的大叔,我解释过那一次后,他再就没提起过,只是我偶尔在他面前跟许乐行说话的时候,他会带着些疼惜的目光看看我,仅此而已,绝对不多问一句话。
我和许乐行,都挺喜欢这位管家的。
客栈一共有两层,出事的那间客房在一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全七林带着我到了门口,他站住跟我说:“老板娘,是不是先报警啊,你就站在门口看看吧,别往里面去了。”
我点点头,全七林马上拿起手机打报警电话。
我站在房间敞开的门口朝里面探头看,好在今天客栈只有这个出事的房间有客人,不然的话,整个客栈现在都该炸窝了。
许乐行从我身旁移动进了房间里,我看见他朝卫生间门口走去,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完整不缺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许乐行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说话,“是个孩子啊,他一个人住进来的吗?”
我回想了一下,这客房里的客人入住时我不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我记得全七林跟我说住进来的是一对母子。
“是母子两个一起住进来的,全哥说是趁着孩子出国留学前来玩的,他妈妈呢……”我一边回答许乐行,一边朝打电话的全七林看。
全七林正好打完了,他走回到我身边说古城派出所马上就派人过来,我点点头就问他,出事孩子的妈妈呢。
“是啊,昨天客栈关门的时候,这孩子还跑到前台找我,问我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当时还纳闷可是那会咱们的水泵不是出了点问题吗,我就没多说,后来也忘了他妈妈到底回来没有,刚才我又来看水泵时才发现房门开着,我就在门口跟他们打招呼,结果没人理我,我这才进去的,结果就看见那孩子吊在了卫生间里,脖子上缠着好长的一把头发,唉!”
全七林说完,我马上就看到许乐行那两个黑乎乎的眼眶朝我看过来,他冲我点点头,意思是全七林说得没错,那孩子是用一把长头发吊死在卫生间里的。
我想了想看着全七林说:“全哥,他妈妈什么样子啊。”
全七林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看上去挺年轻的,不像会有这么大孩子的人,头发,头发很黑很长,整个盘在头顶上,入住的时候我还问是不是咱们没树本地人呢,因为那发型一看就是咱们这里女人才会梳的。”
我和许乐行对望一眼,许乐行刚要跟我说话,一声巨响突然就从这间客房里传出来,我们都吓了一跳,许乐行反应挺快,他马上就发现巨响的来源,我看见他迅速移动到床旁边的衣柜前面。
顾不上全七林不让我进客房的嘱咐,我也跑进了里面,一进去就看见衣柜的门敞开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头冲下从衣柜里面倒了出来。
我朝她的头顶一看,吓得惊呼了起来,跟着我进来的全七林一把就把我拉到了他身后,可是已经晚了,可怕的场面我已经看到了。
“哎呀,这不是孩子妈妈吗!头发,她的长头发怎么都没啦!”
随着全七林的喊声,我又朝那个从衣柜里倒出来的人看了一眼,我只能看到她的头顶,那里血淋淋一片,一点头发的踪迹都没看见。
古城派出所的两位警官赶到客栈时,我把黑框眼镜摘下来,放到了衣兜里。
许乐行,在我面前消失了。
我怕自己控制不好在警官面前露了馅才这么做的,他们要是发觉我三五不时对着空气说话,肯定会把我当深井冰看的,搞不好还会把客栈出的事跟我的异常举止联系起来,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警官大致察看了一下案发现场,他们认为这案子很严重,马上就报告了上级,我和全七林都被带到客栈前台那里做笔录。
按照保护现场的要求,我的客栈也被迫关门歇业了。
笔录和询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完事,正好这时赶过来的法医刑警什么的一大堆男人走进了客栈里,全七林忙着招呼,我不方便跟着去案发现场,就站到了客栈门口。
我朝一条路之隔的树河岸边望去。
那些一年只能在今天痛痛快快洗一次头发的本地女人们,正边洗头发边齐声唱着那首我听不大懂的没树民谣——
“老掉牙,没头发的没树城啊,
它肚子里面有三万人类,
有三万个故事,
有三万种死法咧……”
对于此刻的她们来说,出什么大事都没有好好洗头发来得重要,我在这座偏远的古城呆了三年,已经很了解这点了。
我是那种没什么特殊情况必须天天洗头的主儿,所以刚开始怎么也理解不了没树的女人一年只洗一次头,这是多么不卫生不人性的习俗啊,直到租给我房子开客栈的没树大妈给我讲了这里面的由头后,我才恍然大悟。
而那个由头……想起这些,我下意识就朝树河岸边张望起来,我想看看能不能看见房东大妈,她今天肯定也在这里洗头发呢。
我正专心的沿着能看到的河岸边寻找房东大妈的身影时,转瞬之间,就感觉到一道黑影朝我的脚下扑了过来,我本能的向后一闪想要避开,可是脚底下不利索没站稳,整个人摇晃着坐到了地上。
我倒是没摔疼,可是倒地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那么寸,我揣着那副黑框眼镜的一侧身体先着了地,接着就听耳边一声闷闷的咔吧声响起。
“糟了!”我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我把兜里的黑框眼镜拿出来一看,果然悲剧了。
附着许乐行魂魄的黑框眼镜,左眼的那只镜片出现了好大一道裂痕,整个镜片被裂痕分成了两半。
我握着眼镜,心里甭提多郁闷了,客栈莫名其妙的死了两个客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我又把许乐行的“家”给弄坏了。
还能不能再倒霉一点啊!
郁闷生气的同时,我没忘归罪导致我压坏黑框眼镜的那个罪魁祸首,我小心地握着眼镜,转头怒目寻找刚才撞翻我的那道黑影。
“你怎么走路的啊,怎么……”我朝倒在我脚边的东西看着,刚要扯开嗓子骂人时,嘴巴张了一半就喊不下去了。
我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被吓到了,我看着突兀出现我脚下不远处的那一大团黑乎乎的长头发,啥声音也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