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冷静?!”丽子忽然大嚷起来,“那样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已经够了!”
虽然丽子没有明说,但无论是藤野还是拓实,都明白她所指的“那件事”并非是指时生的复活,而是指他的死亡。
藤野安慰她道:“宫本夫人,请您相信,那样的悲剧,无论是你们身为父母的人,还是我这个主治医生,都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在时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我们不及能够让时生彻底摆脱格雷戈里综合征,或许还能治愈许许多多像时生一样的患者获得新生。”
藤野成为帝都大学医院神经外科教授已经好些年了,身上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某种权威的气息。在这种气息的感染下,丽子渐渐收敛起情绪,擦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地向藤野鞠躬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一切都拜托您了!”
“嗨伊!”藤野同样向丽子庄重地鞠了一躬。
稍息片刻,藤野解释起发生在时生身上的事情:“现代医学对于人类疾病,其实相当无力。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现代医学能够真正治愈的疾病其实很少。对于绝大多数疾病,医生竭尽所能,也只能减缓其恶化速度而已。而从根本上决定了人体各项机能的DNA,目前我们也所知极少。我们只知道,人类的DNA中只有一小部分处于活跃状态,而其他部分则一直在沉眠。时生的病是因为先天的DNA缺陷引起的,我想要理解他的复活也只能从DNA来解释。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我认为先前时生的死亡或许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虽然所有仪器全都测不到他的生命体征,但他的身体应该处于一种极度接近真实死亡的假死状态。而后在停尸间的冰柜之中,或许是超常的低温激活了他的某一段沉睡的DNA,触发了某种机制,而这种机制正好能够克制格雷戈里综合征的病情。”
为了让宫本夫妇更容易理解,藤野说话的速度很慢。宫本夫妇为了儿子的病操了多年心,不知道查阅过多少资料,咨询过多少医生,在这一领域俨然成了半个专家。藤野的假说虽然缺乏必要的证据支持,但他们结合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却也不得不表示有一定的道理。
宫本丽子想了一想,忽然捂住了嘴,流着泪说道:“这么说,我弟弟当初死的时候,如果我们也把他放进冰柜,而不是带回家举行葬礼,他岂不是也能和时生一样复活了?”
“不!不!不!千万别这么想!”藤野赶紧解释,“人体存在着太多的神秘,我刚才的缺乏统计学上的意义,也许根本不能成立。即便这个假说最后获得了验证,也可能不能适用于所有的患者。请您一定要把刚才的想法抛诸脑后,我们目前只应该关心时生的病情,不是吗?”
宫本拓实也搂着哭泣的妻子安慰道:“藤野医生说得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丽子又难过了一会儿,方才止住抽泣。
宫本拓实问道:“藤野医生,请你跟我们明言,我们究竟该怎么做。只要时生能够康复,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事实上……”藤野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除了格雷戈里综合征之外,时生的身体还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这一回,就连拓实也无法保持冷静了,“是什么问题?请告诉!医生!”
藤野叹了口气,说道:“就我观察,时生好像失忆了。”
“失忆?”
“是的。他好像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拓实茫然地问。
“我想,这或许也和他这次死而复生的经历有关。或许是因为假死状态下,他脑部的神经元产生了某些未知的变化,导致他丧失了以往的记忆……”
“那么他还能恢复记忆吗?”丽子急切地问道。
“这可说不准。”藤野摇头道,“大脑和DNA一样,充满了未解之谜。它的奥秘,我们人类目前了解的不过是十万分之一而已。有些人在失忆之后,很快就能恢复记忆。可也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恢复。”
“这可怎么办?”丽子喃喃自语。
拓实也是为此忧心不已。过了好半晌,他恨恨地说道:“如果能彻底摆脱格雷戈里综合征,失忆什么的,也就罢了!”
这番话,看似赌气,但藤野却深以为然。如果命都没了,记忆什么的,还有什么重要的吗?
当下,他说道:“宫本君如果能这么想,那最好不过。我已经给时生安排了最详尽的诊查。在此期间,还请你和夫人多陪在时生身边,和他说一说过去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带一些他以前最喜欢的物品来,这对于失忆患者恢复记忆十分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