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面露诧容。
陈湘如轻声道:“小女送夫人到门外。”
虽没有引荐,却大致说了这四人的性子,如此说来,杜二老爷单认柳眉儿和沈小玉为义女是有用意的,因为在后宫,柳眉儿那样的人最易受到人关注,而沈小玉则最易长久。
“恭送周夫人,夫人走好。”
沈氏上轿前,又回头望了一眼,有了陈湘如的话,沈氏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陈湘如转身回到上房,把自己说的话重复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微微颔首:“你做得对,虽没有点明,但周家是领这个情的。”饮了一口,方道:“周夫人来之前,你汪叔公派宫人来探我了。”
汪叔公,老夫人指的是内务府大总管太监汪祥,原与她祖父是结义兄弟,因着汪祥在宫里罩着,这么些年陈家才免了多少往宫里的打点,但每年都会往宫送一份厚礼,这厚礼自然是送到汪祥手里了。
老夫人意味深长,似在思忖什么。
陈湘如道:“汪叔公说什么了?”
老夫人轻声道:“没什么,就是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汪叔公原就是孤儿,陈湘如只隐约听家里的人提过一两回,说是和她祖父感情极好的,还说汪叔公没入宫前,得过她祖父的恩惠,这也是几十年来他一力帮衬的缘故。
陈湘如见老夫人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轻声道:“祖母,布面美人入宫做了贵人,杜世叔的意思,是要重新挑选布面美人,我和大管家说起过这事,我们觉着,怕是布面美人会越来越多,我们织布房得停织美人缎,但织屏缎的机器不能停。大管家建议改织风景缎,祖母,你意下如何?”
“风景缎……”老夫人沉吟着。
每次有新花样,初织起来的难度很大,得织了近二十年织娘才能上任这种织人物、织风景的重任,陈记织布房几乎把最好的织娘都安排到屏缎织机上了。
陈湘如道:“既是织风景缎,自是名家为优,祖母,你可认识的名士才子,请他们替我们绘一组屏缎样图如何?”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问,“是大管家告诉你的?”
陈湘如垂首笑了,“赵叔也是一片好心,祖母可别怪他,我原是想让司织室的大师傅绘制,可赵叔想让我们的屏缎最大程度的盈利……”
老夫人啐了一声“你这孩子。”沉吟在一片思绪之中,“不是求不来,只是一时怕不成,我替你想想法子。”
陈湘如娇嗔一声,身子一倒,依在老夫人怀里:“我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其实想快的话,也有别的法子,我的库房里倒有些字画,你挑出一些风格相近的来,搭配一翻,也就是最好的图样了。”老夫人顿了一下,“织风景缎不易,稍有不慎,就可能织坏了,就是这美人屏缎,我们也是先从美人帔子开始,而后又在纱和缎的基础上细细钻研放才织成的,但美人屏缎的颜色简单,风景缎可不同,看是单调,色彩的变幻就不容易……”
陈湘如眸子一转,“祖母的意思是说,要织风景缎,就得先从风景帔子开始?”
老夫人点头,“没有两三个月的钻研琢磨,这风景缎是织不成的,这色彩的变幻比织美人可繁复多了。”
“若是花木呢?”
老夫人想了一阵:“这个倒比风景要容易。”
而且昔日织美人帔子时,上面也有一些花草,现在织起来也容易得多,不过是把人物去掉只余花草罢了。
“若说花木,我库房收藏的字画倒有几幅。”
老夫人唤了赵婆子来,取了钥匙,让赵婆子带陈湘如入库房挑选。
这是陈湘如第一次进入上房的小库房,这里面放的都是赵婆子的陪嫁和几十年珍藏的东西,一进库房就看到一排排的书架,架上摆有字画、书籍,还放有一只只盒子,有的盒里是一套珊瑚头面,还有的是一套珍珠头面,只是它们长长久久地被封锁在这不大的小库房里。
陈湘如挑选一翻,选了几幅花木图出来,当天就送到了大管家手里,让他交给司织室的大师傅临摹成图,尽早交到织布房织技精湛的织娘手里。
几日后,江宁府四位布面美人奉旨入宫为嫔妃的消息就像一股风,传遍大街小巷。
当选为布面美人还有机会入宫做娘娘,做贵人,山野寻常人家的百姓竟做了皇亲国戚,这可是好事。
当杜、金、云三家宣布要再选布面美人时,苏州、扬州那边也传来同样的消息,一时间整个江南都沉陷在轰轰烈烈地挑选布面美人大赛中。
而这时候,陈记织布房技艺最高超的织娘已经开始大批量地织造名家花木屏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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