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道:“是我让张威做的,特意寻了个陈州的布商,将关于陈相和做了陈家大院当家人的消息传给他们。既然陈相和让你不好过,而你又念着他是岳父的亲子下不了手,那我就让他一辈子都过得不轻松。宋屠夫是个难缠的,现在瞧着倒安分,你瞧着往后有得他们的郁闷日子过。”
以前疑惑的事,现下都能解开了。从时间上算,应是陈相富失踪,她刚回江南时传出的消息,这事做得很自然,看上去就像是布商无意间说的。
陈湘如心头微微一沉,眼里蓄着泪光,今生竟得遇这样的男子为夫,以她的痛为痛,以她的伤为伤,只道他是瞎忙,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出气,为他们的孩子报仇。
“李老郎中说,景儿这疝儿能治,待景儿过了七八个月后才能割掉,到时候李老郎中再配些祛疤的良药。小孩子恢复得快,将来瞧不出来的。”
周八轻吻她的脸颊,目光却看着她怀里那个小小的孩童,慕容大嫂直说景儿长得像他,他怎越瞧越长得像陈湘如呢,他看孩子的时候,孩子也瞪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正细细地审视着他。
“他晚上不睡么?”
“这会子醒了。我瞧乳母近来困乏得紧,便想抱抱他。早前以为是个哑巴,现在哭的嗓门越来越大。”
周八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一双大手却有些不安份,穿过她的衣襟,揉摸着她胸前的饱满,直挑逗得不由得轻喘出声,可因她产后不久,又不能与他亲昵,而他也只是摸摸抱抱。
“待钦差离开江南,我也得回北方,圣躬欠安,我得盯紧北方军营。”
“你安心办差,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等治好景儿的病,我就带他去范阳长住。那时候,我们一家就能常在一起。”
夜,静了。
夫妻俩久久的相依,看着他们的孩子。
第一次,陈湘如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换一种活法。
前生求而不得的幸福与安稳,今生就这样摆在她的面前,有真心疼她的夫君,有她疼至心坎上的孩儿,还有敬她、重她的弟弟。
有值夜的丫头抱了饿了景儿去喂奶。
内室里更静了。
陈湘如与周八躺在二进的榻上,她在想周八说的话,心下不安地抱紧了他:“你……真要助他,而不是三皇子?”
“是。这是我选择的路。”
前世的他,没有选择的机会,但这一次,周八有自己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皇子,果决地选择了冀王殿下。
现在三皇子远在北方边城,而冀王却在京城,得皇帝重用。
三皇子与冀王登基,于他来说并无甚分别,但因三皇子是周家最大的依仗,这一次他偏要与周家作对。
重阳节后,周八离开了。
回北方前,特意去见了兴国公,祖孙俩吃了顿饭,周八半开玩笑地道:“祖父,我妻儿就劳你多加看顾。”
兴国公啐骂道:“那也是我的重孙,我怎会不疼。”
周八离开时,带了慕容大嫂,又有几十个从江南买的丫头、下人,江南各地多有贪墨犯官,要买下机警又得体的下人倒是不难,有的是一家老小,有的只是丫头,还有的只是小厮。
一些是陈湘如让慕容大嫂带回范阳交给老金安顿的,还有一些则是送给慕容府的。
陈湘如还是觉得慕容府的下人太少了,也不如陈家大院的下人能干伶俐。
因为有了孩子,陈湘如的日子倒过得充实,得了空就领着绿萼去自己名下的店铺里转转,也去陪嫁田庄里小住。
陈湘如交给林敢一个任务:让他教陈家大院的护院们工夫,几个月下来,护院们的长进颇大,得空的时候,陈相贵也学了剑法。
到十月时,陈相富亲自写来一封信来,字写得有歪歪扭扭,可瞧得出来,他的手正好转,只是薛太医说要恢复以前那样,许还得几个月时间,相信到明年三年许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陈相富特意给景儿捎回来一些京城小孩子玩的小玩意,绿菱、绿芰几个特意把那些都挂在景儿的屋子,风一过,有铃铛的声音,还有各色漂亮的布条,很是好看。
*
冬月初,北方边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周八站在城墙上,静默地远眺着,心里想着:前世这个时候,康正帝该要病重了。
“玉鸣。”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来,回头时,却是周五爷过来,“又想你媳妇了?”
“她现在好好的,祖父也答应帮我看顾一二,我没甚好担心的。”
在周五爷的眼里,他就是个简单的人。
只是,当知道他不是周五爷的儿子时,不知道周五爷会不会如前世一般,顿时翻脸无情。那时,周五爷视侍妾所生的儿子为亲生儿子,怕是到死都不知道,他的一生连一个亲生儿女都没有。
每每面对,明明是厌恶的人,却要装出父子情深,连他都觉得讨厌。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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