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苛责。荆策知黑伯此说,是担心师伯会因他没记住剑招而生气于他,一番好意。心下便对黑伯生出几分感激来。
周藏墨看看黑伯,又看看荆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问道:“除了招式,可还有看清其他?”
荆策又想片刻,摇摇头。
周藏墨白了他一眼,道:“剑招都是死的,因人而变化。对手如果是虚招太多或者人员密集,你大可用你原来已经熟悉的招式。假如现在对手换成黑伯,你当如何?”
荆策看看黑伯,黑伯长鞭折叠,正挂在腰间。突然心中一动,想起那日苍梧双怪来,遂道:“黑伯使用长鞭,及远不及近,我若与黑伯拆招,应该是贴身近博……那样的话,招式便得更短促、更有力。如此一来,原本的剑招反而有了许多累赘之嫌。”说着便有些出神,想着那日黑伯甩鞭的情形,手中禁不住比划了出来。
周藏墨道:“总算还不是太笨。”又道:“黑伯,给他喂两招!”
黑伯点点头,到了声:“小将军,得罪了!”手中长鞭宛似长龙,便向他打来。荆策躲过一鞭,挺剑便进。
黑伯武功之高,绝不在常巨田之下,以荆策一时所学,本近不得他身。只是他有意相让,荆策方能堪堪将刚才所学试过一遍,果真可用。遂心中大喜。
周青阳懒觉方起,见二人斗得精彩,便鼓掌叫好!
待四人用过早饭,子晰却来了。他病了两日,脸上尚有萎靡之色。只是整日在屋中静养,不免烦闷异常。昨日司马营告知他荆策已回,他便过来相邀。
荆策刚学得一番剑法之道,本想趁周藏墨与黑伯都在,一气学成。架不住子晰与周青耳二人,看看周藏墨。周藏墨道:“也不急于一时,何况我今天也没时间教你。五天之内,练熟便是。”荆策遂与二人结伴去往樊湖。刚出门没多远,司马营从背后追了过来,拿了一件翠绿色的衣袍给他,上面竟然还点缀着些翎羽,极是华贵好看。荆策心下觉得男子披上这个未免太过花哨,周青阳却是知道那必是贡品翠羽被,不禁多看了两眼。原是昨夜一场雨,气温转凉,子晰病体初愈,司马营怕他不胜寒气之故。司马营既来,便也一道而去。
樊湖正是新波盈盈之际,夹岸桃花灼灼,如云如锦。湖上自有舟楫。只是大些的舟子已经被先到之人划走了,四人便只得分坐两舟,荆策与周青阳一舟,子晰与司马营一舟。楚地多水,周青阳、司马营和子晰自是不在话下,荆策虽在北方时日居多,但江湖行走多年,水上之事也并不陌生。两舟并行,四人聊天清啸为乐,倒也尽兴酣畅。
忽听一阵长啸之音,清如天籁,似从云端而来。岸上遂一阵风动,落英缤纷,片片入湖,水波成纹,霞缀其上。
啸声过后,只听有人鼓琴而歌道:
桃有华兮,灿灿其英,且勿折兮,待得秋实。
红颜美兮,休挂念,人在掩中兮,舟行水里。
音如石中流水,松上落雨,说不出的婉转柔媚,四人只觉得净心如水,身欲飞去。又见岸边林中有鹿走出,引颈长鸣。
那声音又唱道:
春种幽兰兮,秋采黄菊。芙蓉为衣兮,芰荷为裳。
王子不见兮,吁嗟吁嗟兮复吁嗟。
夏列星宿兮,冬履寒霜。结木为舟兮,细水流长。
王子待来年兮,叮咛叮咛兮复叮咛。
如玉碎深山,飞瀑清吟。只见湖中大鱼小鱼纷纷跃出水面,顿时涟漪满湖,如玉散落。长空雁鸣,裂云而止。周青阳忽地想到,再待一会儿,这歌声便会回到云上去了,那就再也听不到了,不由得生出一分伤心来。忍不住便要将船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划去。
琴音却忽地转为清商之调,如江娥啼竹,孤鸟失群,哀悲异常。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东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湖上之人已尽皆发愣,直如被催眠了一般,向着那歌声来处荡桨而去。
忽的一条大鱼跳波,起落之间,正好擦过荆策按在船舷上的手,一阵滑溜溜的凉意袭来,荆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眼望去,只见湖上舟楫,尽皆鱼贯而列,向那歌声来处而去。身边周青阳也是呆呆的。子晰与司马营早已循声而去,此时已不见踪影。
荆策大吃一惊,赶忙摇醒周青阳。周青阳回过神来,尚自愣愣半晌。他二人内功都不算弱,定力便也稍强,此时距离其他船只早已极远。荆策无辙,只能高声呼叫。却不见半点用处,正自着急。只听周青阳拍手笑道:“原来樊湖真的有呼云神女。我原来还以为是人们瞎编的!”
荆策一愣:“呼云神女?”
周青阳看了看那些远去舟楫,笑道:“别担心,他们最多也就是在湖上找个三日五日的,找不到,自然就回来了!”
荆策奇道:“樊湖常有这种事情?”
“嗯,”。周青阳点点头,“父亲说,这只是一个会唱歌的姑娘无聊了,在跟人们开玩笑罢了!不过这儿的人们都称她神女,也有人叫她女妖!”
荆策对湖上的情形心有余悸,倒是更为认同女妖一说。
“周师伯可认识唱歌的人?”
周青耳却呆呆的不说话。半晌忽道:“荆策哥哥,你说如果真的有呼云神女,那她会是一副怎样的相貌?”
荆策摇摇头。他还是觉得那或者可能是个水怪,模仿了人的声音而已。
周青耳自言自语道:“我想她一定长得极美,像仙女一样!”荆策听她说仙女,心中一动,想起从前的时候来。遂凝视了她半晌。
二人又向前划了一段,终是没能见到子晰。日已西倾。便只得靠岸回去。
周青阳一边走,一边轻声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反复数遍,满脸疑惑。荆策问,她想了半晌,才道:“我好想在哪儿见过这首曲子。”片刻,又自言自语道:“荆策哥哥,这首曲子本应是极为质朴明快的,为什么这姑娘唱来却是如此悲苦呢?……哦,是了,她爱上了一个王子,却是爱而不得,内心郁结,自然就哀哀不已。唉……”
荆策对音律之事不大通晓,见她纠结一首曲子良久,长吁短叹,不禁心中不解。又见她自言自语之时尚自不忘叫声“荆策哥哥”,心中高兴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