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找上门了?
然而韩微脸上的凝重神色让他很快就明白了不是这么回事,韩微这样的名门身份使他即便真的担心也不会让自己形之于色,之所以会露出眼下这副神情,那肯定是出了大事情。
李文革第一个想到的是朝廷做出反应了,虽然算算日子还有些短,不过考虑到事情的重要程度李文革倒是能够理解郭威和柴荣的反应速度。
“朝廷有使者来了?”他问道。
“那倒不是,朝廷方面眼下还没有消息!”韩微摇了摇头。
“太原方面遣使者来了……”韩微神色复杂地道。
……
虽然对北汉刘家人才凋零派不出什么像样的使者这一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见到面前这个头颅硕大面目清奇的老道之后李文革还是吃了一惊。
还是陪同在侧的另一位资深老道陈抟的介绍令他回过了神来:“这位郭无为真人,乃是抟在武当山游历时结下的旧友,当今大周皇帝也曾慕名以求,可惜为左右所阻。”
陈抟提到武当山,李文革第一个想到的是传中的张三丰,不过算算年头,即便是在最早的传中那位张真人也应该还未出世。
陈抟提到郭威似乎给眼前的来客增添了些许尴尬,他干咳了一声,道:“贫道如今在汉仕官,充任鸿胪寺卿!”
李文革搜肠刮肚半晌,也没有想起他这号神仙来。这也难怪他,穿越之前的李文革毕竟只是糖粉而不是宋粉,即便因为仰慕柴荣的缘故对五代史颇多涉猎,却也仅到后周为止。奈何这位郭无为道长的光辉事迹偏偏不在其列,李文革本人对宋史的研究一般,记不住他这样的人物便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李文革看了看韩微,似乎知道他的疑问,韩微简短地道:“这位郭大卿在道流中颇有大名,当今天子当年曾欲召其军门问策,如今却是在北汉主左右备位咨询,颇为太原尹所重!”
他的介绍虽然很简洁,又略带讥讽之意,但却将郭无为的身份来历讲得很是明白,李文革立刻明白此人在北汉是个太子党。
见郭无为面上尴尬之色越发明显,李文革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口气十分客气地问道:“却不知道长此来,有何见教?”
他的称呼很是谨慎,韩微虽然是大周朝的节度衙内兼他的行人参军,毕竟没有正式的朝廷职务,因此戏谑地称呼上一句“大卿”亦无可无不可,但是李文革就不同了,他是大周朝廷敕封的节度使,又有检校太尉右卫大将军等一连串官方身份,自然不能称呼郭无为的“伪朝”官衔,客气归客气,这种政治错误还是要极力避免的,因此李文革干脆顺着陈抟的身份称呼郭无为“道长”。
陈抟却插话道:“郭道兄在我道门之内,素有‘玉衡真人’之道号!”
郭无为却似乎并不在乎这个宗教虚名,单手揖让道:“不敢当,贫道此番乃是受我主所托,特来拜会太尉。”
李文革皱了皱眉:“却不知贵上有何见教?”
郭无为沉吟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因我主与郭威有杀子之恨,故而割土相据,与太尉却并无仇怨。如今关中局面,太尉已据有四州之地,与我主隔河相望。秦晋之间,本为唇齿,陛下有意修好,故此遣贫道出使,愿与太尉互为盟约。”
李文革听了这番话,一番成就感油然而生,自己的一番辛苦总算没有白忙乎,尽管成效仍然微,然而眼前这个天下,毕竟开始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以前任中央政权的嫡系延续之尊,刘崇父子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在关中的存在了。
虽然如此,李文革在政治立场的判断上却还算清醒,他委婉地对郭无为道:“郭真人辛苦了,不过想来真人也知道,延庆四州,乃是奉汴梁的大周皇帝为正朔的!”
郭无为听了这番话并不觉得意外:“太尉不曾食汉室俸禄,我家主上也不敢以故主自居……”,到此处,他斜着眼瞥了韩微一眼,显然是讽刺韩家这个曾经“食过汉禄”的“故奴”此刻的倨傲态度,韩微微微一笑,却也不与这个老道计较。
“然则太尉若肯应盟,我主愿与太尉平分天下!”郭无为一句话吓了李文革一跳,他抬起头来打量了郭无为一眼,心中暗自不屑——刘崇实在是老得糊涂了,平分天下,他北汉有这个资格么?
似乎知道李文革的想法,郭无为只顿了一下,随即道:“贫道行前,太原尹曾有言,太尉纵然不肯背郭氏,只要肯与大汉结好,朝廷将以每岁万缗相赐……”
李文革这次倒是真的怔了怔,他不由得张大了嘴,苦笑着问道:“难道太原尹以为我很爱钱么?”
对于收买一路诸侯而言,每岁万缗的价格确实不低了——北汉每岁向契丹的进贡也不过十万缗罢了。李文革这个穿越者虽然对北汉了解较少,但对这个短命王朝的家底大致还是有些了解的,所谓的北汉十二州之地总人口不过三十万,和自己治下四州目前的人口数量大致相仿佛,这么人口却需要供养多达四万的庞大军队——和自己部下的疯狂设想相比,北汉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先军政治,李文革甚至有些怀疑,魏逊秦浩然等人是否看了北汉的例子才觉得以目前延庆的人口建设一支三万五千人的大军绰绰有余了。
要知道,在维持着这支军队的同时,刘家每年还要交给契丹十万缗现钱。
河东人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郭无为道:“钱财乃是道,太尉虽不爱财,治军行政,却是要用钱的。郭家父子猜忌心重,鸟尽弓藏之事不可不防,于今乱世,太尉若要保首领,手中没有兵是万万不成的,一万缗虽然不多,对太尉募兵却也不无补……”
李文革现在已经明白了此人的来意,看来朝廷和延州之间因为柴荣的推恩令互生嫌隙的消息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延州方面表态的封建疏现在还未必已经为外界所知,但这些乱世诸侯们已经开始尝试着借题发挥从中谋取利益了,南唐后蜀等势力或许是因为离得远,还未能及时作出反应,只有这北汉近在咫尺肘腋,第一时间打起了“秦晋之好”的主意。他抿住嘴唇思忖了片刻,已经将事情想得明白了,淡淡一笑,道:“我虽不是什么忠臣,却也不是为了这钱财便能改换门庭的人。不过贵上也好,太原尹也罢,想要与我李文革盟约,倒也不是全然没得商量……”
郭无为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陈抟也还罢了,韩微的面色却陡然一变,正欲张嘴开言,李文革却抢先一步伸手止住了他。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只要贵上或者太原尹将幽蓟十六州自契丹胡虏手中拿回来,我便应允盟约!”
一语甫出,非但郭无为,就连韩微也愣住了。
半晌,郭无为才窘迫地辩解道:“太尉何出此言,幽蓟之地乃是前朝石氏割让给大辽的,与吾主何干?”
李文革摇了摇头:“石家也好,刘氏也罢,都是沙陀血胤……”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反问道:“沙陀族人,何敢卖我汉家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