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嬉笑怒骂的气氛中,我安然度过暑假。一个暑假,我仍然没想出什么爱称来。
暑假结束后便是军训。
军训前最后一个晚上,我终于赶到学校宿舍,刚进门,立刻被三朵金花包围。
朱莉跟居委会大妈似的喝了一茶缸水:“什么叫最熟悉的陌生人?看着最不开窍的人原来是最闷骚的人。大家清晰地回忆一下一年前的片段,当初把方予可推来推去,还劝我们不要挖茹庭墙脚的那个人是谁来着?是谁捧着方便面碗一脸猥琐地跟我们聊人家的八卦来着?”
我嘿嘿地假笑:“这感情的事情吧,说不准,一不小心就喷薄而出了。”
王婕接过话:“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有异性没人性了吧?一个暑假也没给我们打个电话。”
室友文涛继续说:“还有,跟我同名同姓的那位文涛给我们宿舍打电话找你了。没想到你隐藏得挺深的,我们都不知道你和大名鼎鼎的文涛还有往来。不仗义不仗义,我们以前怎么宣誓来着,有大帅哥共享,有猥琐男共打。”
我这才想起来,文涛快有一个月没给我发短信了。
不过也不奇怪,他一忙起来,我们就会很久没联系。不知道他听说我和方予可的事情没有。
朱莉瞄了我一眼:“今天晚上好好交代吧。从文涛到方予可,一字不落。如有虚假,老虎凳辣椒水伺候。”
三位都是八卦女,没事都要说点儿张家长王家短,三只蛤蟆五只眼的,现在这么爆炸性的新闻被我压了许久,难怪她们要大刑发落。
我在三位强大的气压下,开始追忆似水年华。
等我唾沫横飞地将我这几个月的感情生活总结完毕,三位却绕过重点,直接转到文涛的问题上。
朱莉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你上辈子是种桃树的吧?帅哥都让你撞上了。文涛不是传说中桀骜不驯的人吗?他怎么可能喜欢你?你是因为跟方予可在一起后,自信心急剧膨胀了吧?”
刚好电话响起,王婕接过电话,还没说一句,就捂着话筒挤眉弄眼地轻声说:“是文涛。”
我接过电话,电话旁边凑过来三只耳朵。
“喂——”我有些紧张。
“你回来了?我一直等你电话,你怎么不给我打?”
旁边三张嘴巴倒吸一口气,三双眼睛的瞳孔瞬间放大。
我支支吾吾地说:“因为我——我——”
文涛在那边浅笑:“干吗磨磨叽叽的,不像你的风格。你看我忙完之后立刻给你打电话,你手机还不开机。”
我想到方予可对茹庭大方地拥抱,想到方予可在我面前宣布她出局,忽然明白为了让我吃上定心丸,当时他这么做是多大程度上的坦诚和勇气。而我却在这里和别人耳鬓厮磨,欲说还休。
我鼓起勇气:“文涛,我和方予可在一起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好朋友。”
旁边又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朱莉捶胸顿足地演哑剧,跟自己的儿子被拒绝一样。
文涛那边很安静,没有出声。
“喂,你在听吗?”我连忙追问。
“小跳板,你跟别人舌灿莲花,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老实呢?我本来想假装不知道这个事情,还想给你军训前送行呢。”
“对不起……”我怯懦地说。
“不用对不起,不是男未婚,女未嫁嘛,茹庭跟我说你们的事了。她并没有放弃方予可,我也不会。没有试过,为什么要转身?万一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呢……我不想让我将来后悔。”
我有些着急:“没让你转身,就是让你往旁边看看,身边一大堆花含苞待放,就等你呢。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干吗非要铆劲儿跟我这残花败柳过不去呢?也许过几年后,你跟别人提起我时,倒吐几升血也说不定……”
“跳板,你可以是别人的残花败柳,但是对我来说,你是天山雪莲、昆仑灵芝。我早就知道方予可喜欢你,但你当时不是也喜欢别人,容不下别人?最后你和方予可还不是在一起了?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宣布我出局了呢?罗密欧的第一个女朋友不是朱丽叶,照样也能谱出旷世恋情。我不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是你第一个男朋友,但我要做你的罗密欧。”
新闻系的名人永远巧舌如簧,处于如此被动的位置上,依然能够说得振振有词,煽情得挑动心弦。甚至在某个瞬间,我都有些动容。
“文涛,我今天在火车上读到了一则故事。一位刚入寺的小和尚对住持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住持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小和尚说:‘可事实上,我即便在佛门净土,依旧没放下。’住持让他拿着一个倒满热水的杯子,水不小心溢出来。小和尚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住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这则故事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要对你冷酷一些,才能让你完全放下我?你也知道我说话很直接,伤人的话不需要绕弯立刻插到别人最软弱的地方。”
“呵呵,跳板,你在和一个新闻系的人讲故事,不会考虑后果吗?这个故事在我听来,只能让我有更强的信念,你是让我龌龊地等待方予可把你伤得体无完肤,然后我坐享其成吗?”
“他不会。”我生气地提高分贝。
“你看你彪悍狂妄,实际上内心虚弱无比,你只不过在虚张声势罢了。你真了解他吗?在我眼里,方予可是个吝啬表达情感的人,吝啬到另一半怀疑这份感情为止。他独占欲又很强,这会让向往自由的你倍感不适。长久以往,你们肯定会有矛盾。”
“你什么时候开始支摊子算面相了?”
“我是新闻工作者,双学位是心理学。虽然还没毕业,好歹也认识过不少人。方予可的名字拜茹庭所赐,我也听过很多回,简单接触后我也了解个八九不离十。就像了解到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小西一样,就跟我刚才听你说话便能知道,你在现在的感情里扮演着纸老虎外强中干的角色一样。”
“我讨厌这么尖刻这么咄咄逼人的你。”
“我知道,但我不想偷偷摸摸地尖刻,我实话实说而已。赢要光彩,输也磊落。周林林,你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对不起,应该说得褒义一些,你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比如喜欢上小西,比如你放弃小西,比如你喜欢上方予可,我相信你都是快刀斩乱麻,以此来避免所有麻烦的问题。如果说,茹庭执意地横插在你们中间,你是否就会退出来成全整个世界的和平?”
比我还了解自己的人太可怕。我不知道这些话里多少是正确的,多少是错误的,一段段血淋淋的总结,跟方予可在厨房里剖鱼肚,刮鱼鳞般一样干净迅速,却比之更残忍。佛祖观音上帝耶稣圣母玛利亚,感谢你们让我回校第一天就上心灵鸡汤课。
“文涛,你就不能绅士地祝福我们一下?好歹我活到二十岁,开了一朵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小花,你倒好,穿个马靴,绷紧肌肉,狠狠地在花骨朵上踩上几脚,把我和方予可两人都搞得这么可怜……”
“最可怜的是我,踩也踩了,却仍然还想把这朵花带回家。我文涛也不是第一次恋爱,还学痴情种,被人知道可要贻笑大方。”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找个理由挂电话:“电话卡没钱了,我要挂了。”
“跳板,你怎么连撒谎都不会?电话是我打给你的,跟电话卡有什么关系?”
“那电话停电了行不行?”说完,我放下电话。
一转身,三个姑娘跟胸口碎了大石般捂着胸口。
朱莉激动地说:“你们就唱大戏吧。你说你平时不开花,一开花就开个并蒂莲,双生花。你让我们怎么办?能不能给个批发价零售给我?”
平时淡定的王婕也开始掺和:“你怎么一招就招这么两个人,你这不是和全校女生为敌吗?小心以后考试都没人给你复习资料。”
呃——貌似这个后果还挺严重的。
室友文涛安慰我说:“没事,所有男生都会感激你。让这么多女生放弃奋斗目标,这是多大的贡献啊。不过,听说还有一些男生欣赏文涛来着,谁让他穿得这么招人呢?唉,活在这个世上,多不容易,要和同性斗,还要和异性抢。”
我叹气:“你们就尽情嘲讽我吧。我宁愿不要这样的缘分。我这人就怕复杂。要是能穿越,我宁可到一个指腹为婚的家庭,芳龄二八前待字闺中,年龄一过,明媒正娶。再过一年,炕上抱个虎娃,等汉子挣点儿银子回来。多好,啥烦恼也没有。不用考试,不用学习,整天脑子放空,无所事事。再过四十年,黄土一埋,墓碑前我子子孙孙给我磕个头,我就升谪仙。”
朱莉嚷道:“什么叫哭穷,这就叫哭穷!瞎嘚瑟吧你。小心出门被雷劈,真穿越过去,到时候埋怨上不了网,下载不了电影,吃不了肯德基,喝不了百事可乐,哭着喊着要回来跟我们一块儿想帅哥。”
我哀怨:“其实文涛说得对,我对方予可的感情真的是纸老虎的样子。别看我们是男女朋友,除了那天表白外,他还是照样损我,时不时还联合别人欺负我。我也不是要山盟海誓什么的,但总没什么信心。”
王婕笑:“刚谈恋爱都是这样患得患失的,相互理解相互信任更重要。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文涛的关系理顺了。像你这样的菜鸟,可不要学别人两手抓两手硬的政策,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哭道:“你们也听到电话里我说得很明白了。我还得怎么说才算理顺关系了啊?从一开始,我对文涛就说得很清楚。像他这样炫目,真不是我这一类型的。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公子哥是觉得好玩呢。刚才听他说得我心里毛毛的。”
室友文涛说:“这就是缘分呢。谁让你在BBS上招亲的?你把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人家当然不乐意。但是话说回来,我觉得方予可应该挺喜欢你的。上次你喝醉酒,他把你背回来的时候,跟二十四孝儿子一样,任你打任你骂,还帮你洗脸盖被子。要搁我,给你一锅贴,你准安分,反正事后你也不记得。”
我一脸黑线,我的室友们一个比一个强悍。如果让她们忽然一天乖乖地正常说话,太阳就要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了。
我热爱兵哥哥,热爱冲锋枪,但不表明我热爱军训。我讨厌一切挑战我意志力的事情。高一军训那会儿,我刚好小腿骨折,幸免于难。在家里吹空调、吃冰棍的时候,为了雪中送霜,我还特意算准中午休息时间打电话给妖子,让她听见我吃冰棍时动听悦耳的吧唧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妖子这个豆腐嘴刀子心的女子在今天早上特别致电,用气象播音员的水准播报了一下温度、湿度、紫外线指数、日照指数,并预祝我军训愉快。
我几乎是以刘胡兰姐姐的气场走下大巴,踏入怀柔军训基地的。当背后的铁门缓缓关闭,我瞬间产生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幻觉。
放眼望去,艳阳黄土白地,连棵高于5公分的植物都没有。
唯一庆幸的是,在这炙烤得快被融化的土地上,有一个类似于公厕大小的零食店,总算让我有了点儿生活信仰。
作为一个成熟理性的成年人,我对这个陌生环境没有产生任何新鲜感。从进来的第一刻开始,我便怀念围墙之外的花花世界,怀念西门鸡翅、怀念博实包子,尤其是怀念宿舍里2米见长的床。我默默把手机开机问候语改成离军训结束还有×天,把每天晚上更改这个数字作为神圣的礼仪去执行,来消除我时间是否停止的怀疑。
我们的宿舍是一个容纳十张上下铺的大房间,靠近洗手间,空气污染、噪音污染极为严重。
不仅如此,生活永远比我能想象的更狗血。
我们德语和西班牙语因为班级人数少,合并成一个班。而我和茹庭竟成为邻铺的亲密室友关系。茹庭显然比我更意外,但调节能力比我迅速多了,立刻面无表情地规整她随身携带的一系列高级保养品去了。
因为茹庭的关系,我和方予可发短信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两道杀人的灼热眼光射向我。我神经质地不断回头确认,最后发得我兴趣寥寥,索性不主动给他发短信或者只言片语地象征性发一下就算了。
我们的教官年纪比我们还小,对于立正稍息有着偏执的想法。往往他会重复N次立正的命令,不带换一下的。我们很怀疑他这么嘶吼,是要展现他沙哑的喉咙以博得我们的同情和好感,或者他纯粹是想逗我们玩,因为我们往往不约而同地去猜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迟迟不来的“稍息”。
当然,我是个会苦中作乐的人,不然我也不能这么顽强地苟延残喘至今。
比如,当我们练习站立时,我会用分贝接近于腹语的唇语告诉朱莉,几点钟方向第几排正步走来一帅哥。然后朱莉再用腹语骂我这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女中败类。长此以往,我都怀疑我们是否真正掌握了一种已失传多年的武林秘诀……
日上三竿,地上热浪滚滚,快要将人吞噬。我大脑放空,两眼呆滞地训练站姿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方予可的连队正在练习卧倒。我立马精神抖擞,眯着猫眼迅速打开雷达搜寻方予可的影子。
所谓小别胜新婚,我那柔情在高温下蒸发为一缕一缕的思念,迷失在由无数个方予可影像组成的幻灯片中。
“周林林出列!”教官有力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有些恍惚,还在确认是否为幻听。
全班的眼神扫向我。
“周林林出列!”又是教官嘶哑的命令声。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从小到大学校组织观看的红色革命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我知道“出列”是个潇洒的动作,按照教官的教学步骤,是由很多个分解动作组成的。
我脑子一蒙,左脚右脚并用地蹦跶到了队前。
我身后是由方予可和他们班同学组成的经院连队,我身前是由茹庭同学和我挚友们组成的外院连一班。谁说人生是一场戏来着?真TM的太精准了。你看这么多人看我唱独角戏……
教官有着让所有女人嫉妒的杨柳细腰,训起话来却很有男子气概:“昨天跟你们说过,来这里军训的其中一个目的是要培养出纪律感。正确的站姿要求‘眼睛平视前方’,你眼睛看哪里去了?你想和他们一起躺下吗?!”
这位兵弟弟,你这样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虽然我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儿,但是我也不想躺在蒸盘上啊。这地面温度高得直接可以煎鸡蛋烙煎饼了。
我低头不语。打小起,无数次训话经验告诉我,低头是能刺激母性光辉,减少各项处罚的最有效手段。
“军队最重要的是纪律性和集体荣誉感。今天你犯错,所有人站姿训练增加15分钟。”
我嘴巴瞬间成O形,这下好了,我死无葬身之地了。所有人的眼神都透着挖地三尺也要将我鞭尸得皮开肉绽的凶光。
“周林林增加半小时。”教官平静地补充。
半小时?那我会不会蒸发成空气……
别看15分钟半个小时时间很短,要在平时,这点时间就够我吃个水果、遛个小弯或者上课时眯个眼打个盹,时间也是弹指而过。但在毒辣的太阳下不间断暴晒尸挺半小时可不容易。
地热已经透过又薄又硬的解放鞋底传到全身,太阳跟烧烤一样360度通透,黏腻的汗水顺着发丝淌下来,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无数次呐喊:谁能把眼前这个喝冰镇酸梅汁的家伙带走啊?
我们连站满15分钟后已经解散休息,一拨看着身虚体弱、弱不禁风、风吹必倒的女人以猛虎出柙饿狼下山的气势冲向小卖部,留我孤单一人玉树临风地独站在黄土地上。
朱莉站在离我正前方10厘米处,打开不断渗出凉气的酸梅汁,脖子一仰,还发出悦耳的咕咚咕咚声音。朱莉抹了抹嘴边溢出的汁液,回过头媚俗一笑,跟拍电视广告般说:“清凉透底、冰镇一夏。”
我咬牙切齿,却无奈教官在离我不远的三米处,敢怒不敢言啊。
朱莉哈哈地笑:“色字头上一把刀,看帅哥看出祸水来了吧。”
我心想我怎么就交了这么一个损友呢,有事没事地专门来揭我的烂疮疤。
朱莉补充:“其实我过来是很厚道地告诉你,你家男人和茹庭在你接近三点钟方向聊天。内容不详,表情暧昧,报告完毕。”说完,朱莉就跟坐时光机器般嗖地逃逸了。
这下子,朱莉揭的不光是我的烂疮疤,还在我伤疤上撒盐了,生疼生疼的。
鉴于血的教训,我是死也不敢扭头看了,万一再被教官训话再罚站个几小时,我的膝关节就报废了。
我斜眯着眼,用余光探测附近是否有奸情的味道。都快定向斜视了,我终于在一片浓绿军装中分辨出有对俊男靓女,正相谈甚欢。而且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方予可跟茹庭站成一直线,提供给我丰富的想象空间。这就跟端个镜子观上颚边的大牙一样,仿佛看见了,仿佛又看不见,难受得紧。你个方予可,为了你,众目睽睽之下我被罚站,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你倒好,给我勾搭女同学。军纪去哪里了,教官去哪里了,神圣的军训基地岂是你等卿卿我我的地方?!教官,你让方予可也罚站,站到我身旁来嘛……
最后的15分钟度秒如年,感觉脚下的土地快要融化,全身跟进了桑拿房一样从里到外都湿淋淋的。眼神开始迷离,余光中方予可正在朝我走来,而茹庭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我心里有一腔怨气要发泄,可气却一直堵在嗓子眼,把喉咙都要烧成一窟窿了,还是无法找到出口。我腿一软,眼一黑,身体不可控制地往下倒。
我心想糟了,这倒下去,脑袋也要磕出个窟窿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落到了一个结实的环抱中,似乎还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有人狠狠地晃着我身体,用久违了的急切的声音呼唤我:“林林醒醒,醒醒……”
笨蛋,谁让你学马景涛,晃得我胃液翻腾,连句话都没力气说了。意识如黑沉沉的一张网,外界的喧嚷声如同小虫哼唧般阻挡在外,从头到脚的麻痹感将我的上下眼皮牢牢粘住,我很舒坦地昏死过去。
天花板是一块一块的石膏板,盐水瓶里的液体正缓缓地有气无力地往下滴,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我的血管。
我转了转脖子,看见不远处的白大褂正悠闲地翻报纸。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昏厥?我忽然有点儿兴奋。
一般来说,昏厥是构成万能女主的必备要素,我一直羡慕那些在关键时刻气若游丝华丽丽晕倒的女神,没想到自己也能晕一把。
我尖着嗓子问:“我这是在哪里?”哈哈,晕倒或穿越后的经典台词,现实中终于有机会用了。
医生放下报纸,走到我身边:“晕了不到五分钟,都失忆了?”
五分钟?为什么?不得躺个七天七夜,星光因我暗淡,天色因我无常吗?
医生问我:“心慌吗?有没有不适感?”
我摇摇头,说实话,虽然就五分钟,我就跟被打通任督二脉,输入真气一样精神得很。
医生说:“没想到第三天军训就晕倒了。按以前的规矩,一般过一星期我这里才开张忙活的,现在大学生太娇气了。”
“我不是因为娇气,我是生气的……”不提还好,我忽然想到我晕倒的时候还听到方予可的声音呢,“医生,我进来的时候,你看见一个高大英俊、倾国倾城、帅可敌国的小伙子吗?”
医生哈哈地笑:“你说的那个人啊,我嫌他太吵,让他回队里训练去了。”
“哦……”我失望地低头。
“不过他说训练完之后立刻过来。你可以休息一下午,明天继续参加训练吧。”
我听到前半句眼睛都亮了一倍,也不管后半句是不是仁义了。
躺在床上,我闭着眼开始盘算过会儿怎么对付方予可。小样儿,敢在姑奶奶眼皮底下跟别人调情,赶明儿我跟别人私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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