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餐桌,将所有碗筷从厨房里搬出来后,还拉着林思聪洗手去了。
餐桌旁,我嚼着菜思考着怎么拿到林大人的肌肉照,无暇表现出感激涕零、泪洒餐桌的感动场面。当然这和我最近疯癫的状况也有关——我跟吃了含笑半步癫一样,热情高涨,见人都是笑眯眯甜滋滋的状态,我实在没法做出比这更加生动的表情。
林大人在给我夹了块肉之后,问我:“今天一天干吗去了?这么忙?”
作为一个有素质有涵养的撒谎达人,我立刻说道:“去看了看林林。她最近比较无聊,我陪她解解闷。”
林大人问:“看了一天?”
我说:“啊,是啊。她老公出差去了,所以我陪了陪她。”
林思聪插嘴道:“我爸爸在家看了一下午的书,快要闷死了。他看书的时候一共喝了五杯水,进进出出厨房烦死了,以前看书只喝一杯水的。妖子妈妈你不公平。”
我问林思聪:“聪聪,你爸爸对我好你有意见,我对你爸爸不好你也有意见,敢问你对我们在一起有什么样的想法啊?”
林思聪说道:“跟妖子妈妈学的啊。上次在酒吧里听那个叔叔唱英文歌的时候,你不是说站在门槛上两边倒,介于表白和不表白之间吗?”
然后他忽然手捂着嘴说:“啊,那个叔叔就是后来抱着你的男人吧?”
说完他对我眨眨眼,示意我“我就是故意说的,接下来看你怎么办吧”。
林大人问我:“什么叫‘站在门槛上两边倒’啊?”
我甚是清明地挺胸说道:“门槛的一侧是听完表白之后再拒绝,门槛的另一侧是不听表白立刻拒绝。”
林大人嘴角抽了抽,我的心也抽了抽。
他顿了顿筷子,招呼我说:“妖儿,吃饭吧。”
当林思聪睡了觉,林大人在浴室里洗澡的水声徐徐传来时,我的邪念也开始蠢蠢欲动。我想浴室里水气环绕,浴室上半部分是透明玻璃,下半部分是毛玻璃,拍的半身照效果足够朦胧,而且洗澡时,人的警惕性会降低,拍照的阴谋不会被发现。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掏出像素不到两百万的手机,潜进浴室外的洗手间。事后我想,我怎么会认为恋爱中的林大人智力会从一百五降到负二百五任我耍心眼呢。在林大人面前搞阴谋,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我蹑手蹑脚地端出手机调焦完毕,在我按下按键的同时,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一只有力的手就将我拖进了门。
氤氲雾气中,林大人准确地找到我的脑袋,并将之按在他的怀里,说道:“贼贼地躲外面干什么啊?”
林大人本来就生得高大,我被锁在他的怀里,鼻尖贴在他硬硬的胸肌里,动弹不得。
林大人果然不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啊。这一身肌肉连一点儿多余的赘肉都没有,活脱脱一个体态匀称的高级衣架子。我伸手在肌肉上戳了一戳,感叹着最近真是圆满得不行,实现了揉捏帅哥肌肉的终极理想,人生不枉走一遭啊。
我这一捏成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导火索。林大人的舌头已经趁我失神的时候成功地闯过齿关。
我的睡衣里外湿透,鬈发潮潮地搭在肩上。据我想象,这是个非常撩人的场景。我穿的是白色半透明薄睡衣,被水打湿后,这层睡衣简直成了半遮不遮的薄纱。而温暖的细水慢慢从头发梢流过颈脖,再流至脚丫。我已经不自知地搂上了林大人的脖子。随着林大人的唇逐步下滑,我的手也渐渐摸上了林大人厚实的背部。真是后悔自己没有涂上鲜红的指甲,不然这是一幅多妖娆的图啊。
人是酥麻的,仿佛心里长了一株墨绿的水草,正狂妄地疯长着要攀上岩石一样。这株水草在林大人每次的呼吸中汲取了足够的养分,搔首弄姿地触碰到我灵魂的每一处。这种触碰挠不到,看不见,有些舒服又有些难受。林大人像个火炬手,与他接触的皮肤都燃烧起来。
我听见林大人浅浅地笑了一声,轻轻松松地将我抱起,转了个身。什么时候衣服滑落的我早已不知,只感到像无尾熊一样的我后背紧贴在冰冷的瓷砖上,胸前却是火热的。
我想到杜牧的一首诗:“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明明是颜色亮丽,声寂俱全的景物图,而在此情此景,却格外应景。
想到这里,我哧哧地笑了起来。
林大人从来都是能看出我的思想在开小差的英明圣主,当下发威,当晚我被蹂躏得惨不忍睹。
半夜醒来,房间里的床头灯调得很暗,但没关。林大人安详地睡在我旁边,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头发处。我微微转身,林大人反而将我箍得更紧。
我柔声柔气地说:“Roger,你醒着吗?”
林大人眼睛没有睁开,只是嘴角有一丝轻微的变化。鼻翼两侧延伸下来浅浅的法令纹略略扯动。命理上说,有法令纹的男人有着隐忍的痛苦。想到这个,我不由得抚上了它们。
林大人懒懒地说了一句:“不要叫我Roger了。你和他们不一样,不要叫我Roger。”
我滴溜溜地转着眼睛问道:“那叫什么呢?松哥?林欧巴?小松?聪聪他爸?”
林大人睁开眼,转了个身,沉重的身体压在我身上,啃了啃我的耳根说道:“最近不太乖哦……”
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说道:“啊,我错了我错了。子松,子松好不好?”
林大人在耳根那边轻轻地笑,手开始不老实:“已经来不及了。”
27号上午,林林和方磊出现在小区楼下。方磊的脸上有一丝不屑,但鉴于他妈妈的威胁,戳在他妈妈身旁。两人各自裹了一件厚厚的大衣,手里还拿着一件精美包装的礼品。方磊在方予可的影响下,出门拜访必有手礼。这一次也不例外,为了给素昧平生的林思聪庆生,方磊甚有教养地画了一张贺卡,贺卡的内容堪比毕加索的超现实主义:在一片如同张艺谋电影中的大红大紫的蜡笔色彩带中央,玄幻地贴了一束被染得金黄的细穗。
我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趁势先捏一捏方磊的脸颊。
林林摘下墨镜,问道:“照片呢?”
典型的黑道交易。这家伙最近黑社会电影看多了吧。
我把手机里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
昨天晚上被林大人不怀好意地一拉扯,手机在咔嚓快门下,摔落到地上,屏幕摔成三片。那张本来就朦胧得没有轮廓的照片更加模糊。
林林端着手机验了半天货,最后对着光叹道:“我怎么瞅着跟我们家那位还挺像的呢?你不会半夜爬到我们家拍的吧?还是说,帅哥本来就长一个样啊。”
说完,她非常自觉地把照片发到她的手机里,顺便把我以前累积的各种侧面正面照打包发了过去。
我趁机进到她的车里,换上铃木园子的衣服。
走出来时,发现他们两位仍然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立在车门口,我不耐烦了,“刺啦”地就去扒他们的大衣。
林林跟遭受非礼般尖叫起来。也难怪林林会扭捏一下,让林林穿一条不到膝盖的超短百褶裙,再穿一双白色的长筒袜装萝莉,确实有些对不起她。
补充一句,林林曾是一个多么有男人气概传奇色彩的人物啊。她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为了打开校草的铁皮柜,通过歪门邪道,学得了开老式锁的方法。只要给她一把小刀,她就能锉开铅封,挖出弹簧,轻轻松松地开了锁,拿出校草铁皮柜里的各种情书以及臭袜子一双了。
所以掌握着这样独门手艺的彪悍人物居然能为我穿一件躬下身子便能露出内裤的裙子,有朋友如斯,此生无憾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说道:“果然义气。”
林林迅速适应后,甩了甩一头笔直得可以直接拉去拍洗发水广告的假发,说道:“嘿,没什么的,就当提前预演制服诱惑。毕竟年纪大了,偶尔还是要研发一些非常方法的。”
方磊我就不说啥了,柯南真人版不让他去参演真是可惜了,尤其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得柯南的精华,偶尔用小手推一推沉沉的眼镜,简直能秒杀所有怪阿姨的神经。
下楼前,林大人和林思聪都已经起床,正是神清气爽,能欣赏我的劳动果实的好时候。
就这样,林林、方磊和我出现在客厅里,林思聪果然愣得好几秒都失语了。当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柯南亲临现场时,飞奔过去,眼瞧着和方磊会有个热情的拥抱,说一声“兄弟我们终于见面了”的架势,没想到林思聪跑到方磊面前,二话不说地摘下方磊的眼镜,解下方磊的领结,并迅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速度之快,真让刚才在林林的车里折腾半天也没穿上一双丝袜的我汗颜。
正如林林以前说的那样,我和孩子之间存在的不是代沟,而是鸿沟。林思聪此举,在我考虑的所有可能性之外,让我瞠目结舌之余,竟没有时间反应。
倒是方磊非常沉着地把蓝西装也脱了下来,交给林思聪说:“生日快乐。”
林思聪非常不客气地接下衣服,无奈衣服大小尺寸相差太多。林思聪在生气穿不上的同时,还不忘非常哥们地拍拍方磊的肩说道:“谢谢啦。”
这下两人都满足了。方磊对柯南这身打扮颇有异议,只不过没有个由头脱下来,林思聪呢,刚好是个柯南迷,书包、钱包、手表都是柯南的周边产品。两人各取所需,相安无事。更让我意外的是,林思聪观赏了方磊的贺卡好半天,眼神之中有几分我捏着人民币端详的深情,颇有俞伯牙和钟子期的相知之情。
林思聪的生日在上午的柯南秀、下午的动漫城、晚上的生日蛋糕中飞快度过。在这一天中,我非常感激方磊超乎年纪的沉着冷静,并甘心配合林思聪的鬼灵精怪,也非常感激林林时不时地在林大人面前称赞一些不必要的话语,同时透露和出卖一些不必要的细节,让我后悔得差点儿想把自己的脑袋塞进马桶里冲走了事。
比如她晾着一条大白腿说:“我们家妖子别看现在胆子肥得不得了,她也就是嘴巴上嚣张点儿,实际上她胆子可小了。以前期末考试,我都帮她做好小抄索引了,她也没抄半个字。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这说明我们家妖子既正直又老实。婚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正是正直、诚实。这样百年不遇的黄金待嫁女人让林总你捡了个便宜,真是走过路过,一点儿都没有错过啊。”
拜托,那是因为她写的地址索引字迹实在太潦草,我实在没法迅速辨别出相关的章节小抄被我藏在哪里。
比如她又说:“妖子这人特别好养活,以前在读高中寄宿学校的时候,丢了钱包的那个星期,每天吃一包泡面,回家那天早上,吃了两笼小笼包、三个蛋葱饼、四碗豆花,吃到扶墙出门后,第二天脸上就恢复血色了。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像这样的女人简直是打着十万盏灯笼也找不到啊。不得不说林总挑女人的眼光只逊于我家那位大帅哥了。”
我想着林林干翻译实在是太可惜了,国家怎么不组建个瞎侃胡扯中心把她招安了去呢,不然浪费了这一好口条啊!
而林大人不愧为交际高手,认真听取了林林这种支摊跑江湖的演说报告,在此过程中,不断报以热忱的微笑,甚至在餐厅点餐时还不忘给口若悬河了一小时以上的我的媒婆兼金牌经纪人倒了满满一杯矿泉水。
最后林大人听完她冗长的演说,摸了摸我的头说:“妖儿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有妖儿这样的女朋友,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然后林林侧目看着林大人,遁到洗手间偷偷给我发短信说:那个林总修炼得刀枪不入,这种人最痴情也最滥情,最真心也最虚伪,总之可以走两个极端,并可以轻易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碾碎我时连个尸体都不会留下。一句话,灰飞烟灭。
她说:“妖子,这回你赌了个大的哎。”
临别之际,林林又偷偷地跟我说了一句:“以我三年多为人妻为人母的经验来看,林大人不是个简单的人。”
林林平时是个粗线条,但在对待我的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心态更类似于嫁闺女般谨慎和苛刻。她说闺女和闺密本来就差一个字,所以在婚姻大事上,她替我一再认真一再斟酌也是可以理解的。
之后的某一天,她认真斟酌后告诉我的一些事情,伴随着北京几十年罕见的一场大雪袭击了我。在那年的第一场雪里,我感到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