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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悝善于评价人,至少对吴起贪而好色的评价相当准确,对民心的把握也超于常人。
他对不了解的人,不做评价,也认为无法评价。
所以听了吴起认为行义的墨者不可用的话后,便问道:“鱼为什么能在水中游动而不会憋死?如果不是鱼,是难以知道的。
如果是经常喂鱼的人,是能够知道鱼的喜好与活动的。
你既不是鱼,又不喂鱼,怎么能够知道鱼的喜好呢?”
吴起笑道:“我不是鱼,也不喂鱼,但我知道鱼离不开水。
那个叫适的,手中有新谷,有稼穑之法,又能做出麦粉豆腐之类,听说也对天下大势有所了解。
若他喜好俸禄,何必行义、何必从墨?只需携带新谷、稼穑术前往魏地,必受重用,他岂能不知道?”
“此人已经完全被墨者浸黑了,和禽子一样,纵然以大夫之位相聘,若不能从墨者之义,必不能来。”
“主上可能行义?可行非攻?可能节用?可愿节葬?可能立约法而约自身?况且将来要争霸天下,不合非攻,这样被浸黑的墨者必不肯来。
这是不需要了解就能够知道的事。”
李悝思量了吴起的话,称赞道:“是这样的道理。
如你所说,适这样的人学于隐士,对于天下必有了解,大夫之位在墨者眼中不过是行义的手段。
你比我更了解墨者,还请解惑。”
吴起回道:“敢不从命?”
“我知墨者也有编什伍之法、尊法令之说。
不知道墨者又和重法之学有何不同?我也听闻你曾亲自为士兵吮毒疮,难道你这样的爱人,不是墨者所认为的爱人吗?”
吴起的道德名声不算太好。
有说他年轻时曾怒杀十余个嘲笑他的人,并声称混不好就不回去了;有说他曾为了求将而杀妻;有说他母亲死了他还不回去奔丧只为自己那句混不好就不回去的誓言;还有说他在家中也行法,妻子织布不整齐违背了他“法令如一”
的信条于是怒而休妻的……
但他又有大才,李悝这样问,并没有丝毫的羞辱之意,真正希望吴起能够解惑。
吴起想了一下自己曾听过的墨者之义,想到学于曾申时听说的那些被斥责的道理,沉默一阵,问道:“这间屋子,如果有了损坏,您一定会找人修缮。
那么您爱这座堂皇的房屋吗?”
“是爱的。”
“那么,如果您的儿女有什么请求,您也一定会答应吧?您爱自己的儿女吗?”
李悝笑道:“也是爱的。
都说妇人爱子,却不知丈夫尤甚啊。
怎么能够不爱呢?”
吴起起身,躬身行礼道:“如此一来,这就是墨者爱人、与我爱兵的区别啊。
我爱兵,就如同您爱自己的房屋,修缮是为了使用房屋,遮风挡雨宴飨宾客。”
“墨者爱人,就如同您爱自己的儿女。
也会爱惜,但却并不希望他们能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去兼爱世人。”
“所以他们编什伍,是为了守弱国之城,以为将来非攻。
而我们编什伍,是为了征战争霸,并不是非攻。”
李悝琢磨片刻,也还礼道:“是这样的道理,这我就明白了。
就像是在闹市无故杀人,与在军阵中奋勇杀人,都是杀人,但却不是相同的目的。
这区别就是墨者的义;与王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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