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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全人,手艺要有,可更要紧的却是这儿。”
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肃穆:“慰慈,你要问我,中国的根本之计,是在佛教。
佛教出于印度,集印度上古哲学中之大智慧。
若是说求教于西方,我们也不必舍本求末,去学树梢上的东西。
再说,佛教传入中土近两千年,与中华文明早已水乳交融,让人皈依比基督教又容易许多。
因此上,若是能复兴佛教、昌明佛学,中国就有望了。”
我想大维兄此时此地所说的,必然是他心里反思良久的肺腑之言。
可我听了,却是踌躇是否该提醒大维兄别在白牧师家里提及此事。
“慰慈,是不是后悔让牧师请我们了?”
他笑着替我点破了。
“你放心好了,我这人还是识趣的。
人家好心相请,我也不会让你难堪的。
这毕竟是咱们中国人的事,自己人之间说说罢了。”
“只是……”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神情,又接着说道,“只是表兄我可就管不了了。
你既然请了人家,就只好让人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可是个把真理当回事的人。”
到了周四的下午,我本说要待在家里帮着伊莎白和管家太太准备晚餐,可她却坚持让我亲自去请客人。
白牧师听说这两位学长是前清名臣之后
,也很是看重,嘱咐我亲自前去陪他们过来。
路上我给两位学长讲了些白牧师家的往事,自然也提起了伊莎白的失明,如此免得见时不方便解释,恐怕尴尬。
大维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不必担心。
陈先生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听了我这话,幽幽地说道:“看来中西都是如此,有时候眼目盲了,心目才能开。”
到至榆园,门扉开启,门内传出留声机上悠扬的弦乐声。
我留心一听,便知道了是伊莎白心爱的舒伯特“罗莎蒙德”
四重奏,心里想着这一日她是真正地要做这“榆园”
的女主人了。
管家太太把我们接入客厅,白牧师起身相迎,而在熊熊燃烧的壁炉边,伊莎白悠然端坐在沙发之上,莎拉和伊莎贝尔左右簇拥,依偎在她身边。
那天她想是为了接待来自中国的贵客,特意穿上了那件上海阿嬷亲手缝制的中式礼服,淡粉的锦缎,宝蓝底金色缠枝的滚边,宽大的袖口衬着她白皙光滑的手臂,双腕上佩戴着我父亲当年所赠的翡翠手镯。
衣料上温润的光泽,典雅的绣片,和玉石的五彩,映着壁炉中红彤的火焰让她原本苍白的面色多了几分红晕。
她身边,两个中国女孩子则是全副的西洋装束,白纱连衣裙,乌黑的头发上用白色的绸带结成精美的蝴蝶结。
看着三人如此穿戴,大维兄拽了拽我的袖口,示意我低下头,听他耳语道:“这白牧师家的小姐怎么穿着这么老气的衣服。
你看这色的缎料、三滚边、大袖口,这不是前清那会儿的妆扮吗?”
我此时自是呼吸紧促,全心只牵系着她们三人间中西、明暗反差的异曲同工,敷衍着支吾道:“是她的老保姆给做的”
。
大维兄怕是也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忍住笑,悄声说道:“以后再给你说这事。
记着要是她再去上海,可别忘了给她置办些民国新女装。”
那晚餐是我第一次感受感恩节的气氛,而在白牧师家中,这内里除了管家太太烤制的火鸡,和伊莎白带领两个小姑娘烘培的南瓜饼,更还有着浓浓的对神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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