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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刚入门的小孩儿趴在尸身边,哭喊撕心裂肺:“你答应过年就带我们下山,你答应给我们写对联,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你回来吧,你看看我们吧――”
“你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灯火中徐霜策的声音问。
宫惟蓦然闭上眼睛,再也无法回避的答案从心底浮现,越来越清晰,于虚空中掀起震人发聩的轰响:
――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我恐惧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无可挽回的失去,和永无止境的绝望。
一朵花凋谢,一片叶枯萎,来年还有更多相似的花朵绽开绿树成荫,但一个人走了就是走了。
天道以万物为刍狗,寰宇以众生为蝼蚁;然而蝼蚁彼此维系着独一无二的情感,因此都是这天地间不可替代的存在。
所以,如果徐霜策死了,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一个徐霜策了。
就像独属于我的那朵桃花谢了,来年春天开再多一模一样的桃花,也都不是我的那一朵了。
史无前例的、强烈的悲伤突然从灵魂深处升起,仿佛飓风席卷四肢百骸。
宫惟睁开眼睛怔怔望着孟云飞的尸身,视线慢慢从每一张悲伤的面孔上掠过。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徐霜策倒在血泊中,再也不会对他低声说话或轻轻皱眉;他仿佛看见周遭每一张悲泣的脸都是自己的脸,尖锐的哭声直上云霄。
他喃喃道:“我明白了。”
身边一名小弟子已经哭木了,怔怔跪在那里掉眼泪,闻言下意识道:“你明白什么了?”
宫惟说:“我知道为什么徐白以前老生我的气了。”
“你……”
小弟子茫然吐出一个字,突然发现宫惟眼底一丝丝漩涡般的殷红迅速凝聚,继而右瞳澄澈血红,千万层温柔绚丽的绯光以他为中心蓦然放大,如轻纱般飘向四面八方,仿佛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奇景。
所有人都止住哭泣,震惊至极望向四周,那是一道起死回生的守护法阵!
宫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侧壮丽的盛景。
他笑望着那惊骇已极的小弟子,但眼神涣散没有聚焦,好似正对着虚空一般,高兴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回到这人世间吧!”
――最后一字出口,如苍穹下无形的法槌轰然落定。
天地交界处的风呼啸回返,仿佛世间生死法则逆行,带着尚未完全离散的灵魂一片片凝聚、重塑,眉心正中蓦然金光四射,凝聚成了一颗完整的金丹;紧接着,孟云飞腹部三道恐怖的血洞被千万绯光温柔抚平,魂魄从半空徐徐降落在了他体内。
“咳、咳――”
孟云飞上半身猝然抽搐,喉间呛出一口血块,紧接着爆发出剧烈的呛咳!
“师兄?”
“孟、孟师兄?!”
众弟子疯了似地扑上去,这时远处同样传来带着惊呼,其余几名被鬼修杀死的弟子亦纷纷呛出咽喉中凝固的冷血,在其他师兄弟的欢呼和哭喊中活了回来。
“你……你是谁?”
周围一张张面孔上混杂着欣喜、惊疑和恐惧,小弟子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惟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刹那,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右瞳赫然血红,然后开开心心把那染血的剑穗往孟云飞手里一塞。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徐白。”
他就这么笑着说:“我要去找徐白认错啦。”
触及那血红瞳的刹那间,所有人意识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但宫惟恍若不觉,他高兴地挥挥手,毫不留恋跨过地上的孟云飞,从没有丝毫反应的人群中挤出去,如风一般奔向了远处交战中的蓬莱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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