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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东门大街的大学士府,因其前身是辽王府,那规模势派竟是超过了荆州府衙。
张文明买下后重新修葺装饰,体制愈是恢宏。
老远看去,那一片片飞檐翘拔的曲面大屋顶,盖着华贵的琉璃瓦,日头底下反射出耀眼光芒。
正门两根粗大的平柱之间,宽大的门梁上悬了一块六尺长的伽楠香大匾,书有斗大的“大学士府”
四个石青底子的金字。
门前踏道两侧,各蹲了一只神采飞扬的汉白玉大石狮。
府前广场甚为宽阔,踏道两侧藻井廊沿之下,挨着角柱石,是两排錾工考究的米青石系马桩,正对着大门约十丈开外,并排儿竖了四根高耸入云的沉香旗杆,飘扬的黄绫滚边三角彩旗上,“大学士张”
四个字赫然醒目。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无论刮风下雨,这旗杆下以及大门口都有家丁守卫。
因此,除了府中开堂会以及别的什么喜庆日子,大门口落满官轿歇满马匹外,平常空荡荡难得见一个人影。
高墙大院重门深禁,那气势就把人震慑,谁还敢于此地逗留一窥堂奥呢?
自张老太爷被承差水火棍打伤后,这半个多月里,大学士府门前每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近各路官员,不管熟识不熟识,莫不争先恐后赶来探视。
这里头作祟的,原是官场上的攀比之心。
某某衙门的左堂大人持了拜帖携着礼盒儿前来问候,那右堂大人若不来,岂不遭人议论?这个衙门探视过了,那个衙门焉敢有半点支吾?荆州城里各衙门自不必说,邻近州府衙门,只要有一个带了头,其他的也必都闻风而动。
最早赶来慰问的,是湖广道抚按两院的代表,这两衙一动,底下各府州县有谁不看上司脸色行事?官场上盛行的本来就是钻营之术,热衷于奔走权门的官员们自是不肯放过这一次邀宠讨好的良机。
一时间,荆州城中百官云集,大学士府门前广场连日来竟像是开庙会似的,众官员紧赶慢赶揣着巴结之心前来,却没有一个能见到张老太爷。
这老头子听了赵谦的话,托言伤势太重,躲在后院不出来。
接待他们的是张老太爷的二儿子、张居正的弟弟张居谦。
他如今挂了个锦衣卫指挥的五品衔,府衙也就在这荆州城中。
因在私宅与来访的官员不好行庭参礼,张居谦索性除了官袍只穿便服见客。
每天,他都要收下一大摞洒金朱砂笺的拜帖,礼盒差不多堆满一间屋子。
这一天大约巳牌时分,张居谦正在前院客堂里接待专程从夷陵州赶来拜谒的太守冯大人,一名家人进来递给他一份拜帖。
这份拜帖太过简陋,好像是临时找一张红纸写下的,上面一行颜体楷书倒是颇见功力:晚生李顺谨拜。
“是远安的知县李顺,”
张居谦对冯大人说,“你且稍坐,我去迎他进来。”
张居谦走出大门,只见李顺穿了一件油青布的直裰站在广场上静候。
他旁边站了一个脚夫,挑了两只礼盒儿,一只方方正正,另一只圆鼓鼓的,大过府衙悬挂的大灯笼,都用红布罩着看不清里头的实物。
张居谦看这礼担沉甸甸的,心里先已有了几分满意,忙迎上去抱拳一揖,笑吟吟说道:
“李大人,屋里请。
你的轿夫呢,让他们喝茶去。”
“咱没有轿夫,”
李顺擦着满头的大汗,恭谨答道,“咱是走着来的。”
“你从远安走来?有二百多里路吧?”
张居谦一惊。
“不不,咱骑了匹驴子来的,进了城,咱就将驴子留在家里拴着。”
“啊,我倒忘了,李大人就住在城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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