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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薄雾冥冥,未亮的天空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院中的花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江沅正在外间被朱船伺候着梳头,帐香安静的给她配着待会要用的首饰衣衫,她昨日刚回府,还没来的及新裁衣裳,留在家里的多半都是初嫁那两年的旧衫,帐香挑了许久,才选了件妥帖的,不会太过娇艳亦衬了江沅如今的身份。
“娘亲。”
床榻上传来宋呈钰软软的唤声,还染着浓浓的睡意。
罗暖见他醒来,连忙端了铜盆过去,里边的热水已经晾过一段时间,这会只带着温乎气,她拧干帕子,轻拭着他肉乎乎的小脸,“奴婢先为您擦脸,等会咱们再去找夫人。”
小人还眯着眼,听完她的话,也不闹,就这么仰着头一动不动,任由罗暖给他擦洗干净,又穿了新制的衣裳,他的衣裳是蓉安在路上比着他做的,料子不算华贵,但胜在一手难得的绣功,双面白鹤穿云啄月,便是临安顶尖的绣娘也绣不出这么灵动的针法。
等一切收拾妥当,宋呈钰才趴在罗暖肩头,被她抱着去找江沅。
出门的马驾早已准备好,江沅身边跟的也都是宋延巳亲手拨给她的护卫。
街道空出了一条大道,两侧却挤的水泄不通,百姓们人头攒动,小摊贩们也收了摊子,都挤在了街道两旁,周边的茶楼酒肆一些较好的地方更是早早就被贵人们包下。
至于江沅,她的位置是李清平抢来的!
这位小县主,一回到临安城就跟脱缰野马似的,先是回公主府抱着宜佳公主哭了一顿,接着被驸马打了一顿板子,当晚就揉着屁股跑了出来,挑了临安最好的地界,正大光明的抢了京兆尹家小姐事先订下的包厢。
等江沅牵着宋呈钰到的时候,清平已经大盘小盘的要了十几样干果点心,桂花蒸栗子粉糕,玫瑰核桃,糖蒸酥酪满满的摆了一桌。
“阿钰吃点心。”
清平边捏了小金花蓬卷喂他边问江沅,“蓉安呢?”
“在府里呆着呢,这些日子赶路累着了,刚请了第五先生去探脉。”
江沅看宋呈钰小手一伸又要去抓碎丝糖,连忙截住他,推了莲蓬茶到他面前,“早上才吃了翡翠团子,不能再吃了。”
江沅话音刚落,清平就从他手里夺回了她方才塞给他的金花蓬卷,“江姐姐说的对。”
就在俩人为着一块点心大眼瞪着小眼,街道上的人群开始骚动。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几位奉命而来的大臣目视着城门开启,恺乐声奏,城墙下的漆竿上悬挂着献捷露布,寓意“布于四海,露之耳目”
的帛书随风而扬。
宋延巳一身银色战袍,身下跨着赤红色的骏马,身后长五尺高三尺的大纛旗高高挂起,在风中猎猎招展,旗心的巨蛟腾飞,旗边火焰纹纠结缠绕。
身后的骑兵皆黑铠棕马,兵士则步伐齐整,恍如黑潮席卷,山岳城墙班的向前推进,马蹄声脚步声隆隆响彻临安,整条街道都被这股强烈的气息笼罩。
城门卷着尘土,在阳光下如同地面冒了薄雾,光洒在冰冷的铠甲之上,一片肃杀。
江沅就这么看着人群中的宋延巳,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飞快的抬头,最后锁定了江沅所在到包厢。
屋里屋外,罗衫战马,江沅看不清宋延巳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在看他,就像当年那般。
那年的她还年少,人海中的男子银袍烈马,骄傲的不可一世,就这么晃了她的眼,收了她的心,让她一辈子都未挣开。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碧玉酒杯在素白的指尖转了个圈,她指着眼下走过的男子,“好个儿郎。”
“小姐,您莫要这般。”
小丫鬟一惊,连忙上前打了帘幕,这才松口气,心有余悸,“小姐未嫁黄花,宋将军已有家室,若是被人看了去,指不定又说出什么。”
“吾乃谢家女,便是真看上镇北将军,谁又敢多言。”
谢嘉言顺手丢了杯子,起身而立,光透过薄薄地竹帘映到她的脸上,她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当年我未在临安,竟不知世人口中的罗刹原是这等模样。”
“小姐。”
“今日将军凯旋,宫中必设饮至。”
她眼睛微转,“素衣,你晚上去门口守着大哥,等他回府,差人去唤我!”
“小姐。”
素衣都快急哭了,要知道小姐今日不吭不响的偷跑出来,已是坏了谢府的规矩,如今再让她晚上去门口堵截公子,“要是让夫人知道,奴婢会被打死的。”
“你怕夫人打死你,就不怕小姐打死你吗?”
谢嘉言生的美,笑起来更是如秋日海棠,她就这么笑盈盈的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小丫鬟颤了身子,才掩唇拍上她的肩膀,“放心,你是我的丫鬟,除了我谁也不能把你怎样,凡事有小姐给你撑腰,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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