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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黑了。
秋雨未停,从正午时响雷落雨开始,秋雨就没有停过,一直在下,就好像是上天震怒又哀伤的泪,止不住。
秋雨哗哗沙沙地下,本当是暗夜,而整个帝都,却明亮如白昼。
不是万家灯火,而是兵卫战士手中沾过猛火油的火把。
兵卫不是燕国的,战士也不是燕国。
他们,都来自卞国。
在帝都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轻而易举地便破了这燕国的帝都。
不仅是轻而易举地破了燕国的帝都,甚至还轻而易举地生擒了帝君姬灏川。
又或是说,根本就不需要卞国的士兵出上一丝一毫的气力,帝君姬灏川便落到了他们大将军的手里。
君倾亲手将姬灏川交到了卞国大将军的手里,根本就不给姬灏川任何还手之力,卞国的铁骑,也根本就不给燕国的士兵任何攻过来抢回姬灏川的机会。
猝不及防的伤,往往最是致命。
就算心思缜密如姬灏川,仍是会有想不到的事情。
想不到,就没有防备。
没有防备,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死。
可有时候,死也并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相反,有时候,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若非如此,世上有怎会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的一句话?不过,姬灏川没有死,非但没有死,他身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阶下囚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宫城之中,在朝堂大殿上,坐在他的龙椅上。
宫城还是如以往一般,安静,灯火也依旧如寻日里一样,明亮,却亮得令人心慌,亮得令人心惊胆战。
这还是燕国帝君的宫城,却又不再是燕国帝君的宫城。
因为自己家里,是从不会邀上这般多自己不喜爱的人来作客的,而如今这宫城里,处处都是姬灏川不喜的人。
可就算不喜,哪怕嫌恶入骨,姬灏川的也赶不走。
就像此时此刻他面前就坐着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他也赶不走一样。
莫说赶不走,也莫说站起身,他便是连动上一个指头或是动动嘴的力气都没有。
坐在他面前的,墨衣墨发,正是君倾无疑。
君倾在龙椅前摆了一张太师椅与一张长案,他就隔着长案坐在姬灏川对面,长案上摆着茶具,旁边还有一只小陶炉,陶炉里有红亮的炭火,陶炉上搁着一只铜壶,正有白气从铜壶嘴里冒出来,还能听到铜壶里传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水开了。
君倾并未急着将烧开了水的陶壶提起来,而是在慢悠悠地从长案上的一只色泽老旧的木盒子里拈出一些干茶来,放了一小把在姬灏川面前的茶盏里,再放了些在自己面前这只茶盏里。
他的动作很是自然,他的瞳眸一动不动,他是个瞎子,却又似看得比一个正常人还要清楚。
他的一举一动,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个瞎子。
只听他一边缓缓道:“下臣喝茶向来没有讲究,水一烧开,往茶盏里一倒,泡好便喝,还望帝君莫介意下臣这般粗陋的饮茶习惯。”
“说来,这还是下臣第一次这般有幸与帝君独自饮茶,真是荣幸之至。”
君倾说得不紧不慢,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说着荣幸的话,他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荣幸之色,只见他边说边伸手去提已经烧开了水的铜壶。
铜壶的提手上没有搭着棉巾,提手已被炭火与滚烫的水气蒸得烫手,可君倾将其握在手里时既没有迟疑亦没有不适,仿佛他没有痛感一样。
可既是有血有肉的人,又怎可能没有痛感没有知觉。
只是这世上总有这样一些人,习惯了疼痛,早已练就了就算再疼,也不会表现在面上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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