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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老夫败了?”
谢阳醉醺醺地不满道:“西塘那一堆臭鱼烂虾,还不是仗着老夫当年的手下留情才苟活至今日?不过自那件事以后,老夫就不愿游历江湖了,芙蓉山多好,远离纷争,清净。”
谢阳说着控了控酒壶,壶中酒一滴不剩,杨佑安适时地将另一壶递过去,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清净。”
“唉呀。”
谢阳叹着气接过酒壶,慨叹道:“但是清净得有点儿过分了。
其实啊,这世上最享福的就是那姓韦的白痴破烂道士,有闺女有媳妇儿还有如雷的名声,据说身边还有个颇具慧根的弟子。
可惜老夫的这幅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心上人拐回来,最终膝下无儿无女,说不遗憾不寂寞那是假话。”
院中火堆有了些许熄灭之态,谢阳灌了一口酒后用袖子抹了抹嘴,又笑道:“不过这样也挺好,来去了无牵挂,人生难得自在二字。
哎呀小子,这两个字放在你的身上就不适合喽,你要是想活得轻松点儿,下次投胎别投帝王家。”
杨佑安摇头苦笑,望着渐暗的火堆,忽然试探性地唤了句:“师父啊。”
一直滔滔不绝,说话如倒豆子般的谢阳忽然顿了一下,鼻音浓重地问道:“嗯?叫我啥?”
杨佑安舔唇邪笑道:“叫您师父啊,我讨不得逍遥自在您也别想讨得,我以后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必定会挂上您的名号,这样您还想着来去无牵挂?别做梦了。”
谢阳又翻了个白眼,却默不作声,既不训斥也不答应,而是将壶中剩余的酒尽数倒在火堆之上,火苗顷刻间升腾而起,欢欣跳跃。
倒酒的老头再把空空如也的酒壶向远处一抛,随性仰下,片刻后便鼾声如雷。
杨佑安无奈地摇摇头,凝望着面前的火堆,目光柔和似水。
湘雪和灰背公狼则坐在离火光较远的地方,湘雪早已不怕身边的猛兽,放肆地把它的脸捏扁揉圆,玩得不亦乐乎。
公狼极听话地任由她摆弄,偶尔伸出软软的舌头舔一舔她的手心,权当作别。
翌日早,山顶的羊肠小道旁,杨佑安怀抱长剑,向漫不经心揉着眼睛的谢阳问道:“我最后问您一句,您真不想跟我下山玩玩去?”
谢阳神态懒散,揉完眼睛后指向他身旁的湘雪,道:“还是那句话,你让这妮子给暖床,老夫就下山。”
“您就没有点儿正经的?”
杨佑安哭笑不得,“算了,我还是别带您下去了,您简直就是一祸害。”
谢阳不屑地冷哼一声,张嘴打了个老长的呵欠,摆手决然道:“不送。”
杨佑安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抱着长剑转身向山下走,只是转过身之后小声地骂了自己一句:“矫情。”
骂完步伐加快,却听见身后的谢阳朗声道:“小子,老夫的另一柄剑其实没有送人,而是被老夫立在了旧日梁国皇城的城墙上,你若有本事寻到,那柄剑也归你了。”
杨佑安没回头,只是高扬起右手晃了晃,道:“您放心,十年以后如果我还活着,一定带着双剑回来看您。”
矮如孩童的小老头笑容欣慰,他学着青城山老道士的模样掐指算了算,却又面露遗憾地摇摇头,等到再看不见杨佑安的身影后,慢吞吞地弯腰捡起身旁的一根干枯树枝,指向远处的断崖瀑布。
枯枝之上,如潮的剑意层层飞荡,断崖瀑布再一次被撕裂,粼粼映着晨光的水幕环绕芙蓉山四向延伸,景色极为壮阔。
已经行至半山腰的杨佑安顿住脚步,仰望头顶的似真似幻的剔透水幕,喃喃道:“这个送别礼,我喜欢。”
言罢撩袍而跪,向着山顶的方向认真磕了三个头。
山上有一人,枕风观云。
偌大江湖,何止百万众,却独独只有一个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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