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承安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后就起身离开了隔间,没有再打扰宿抚养病。
他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事了如指掌,却唯独漏算了新君那一腔可笑的倾慕之心,因此离去时头也不回。
他没看到宿抚神色变化,欲言又止地张了下嘴,强忍着困意,费力地睁眼凝视他的身影。
也没看到他在半晌后抬起来手来,向守在一旁的郑鸣做了个略显古怪的手势。
郑鸣没有事可做,正抱着刀靠在墙边发怔,用余光注视宿抚这边的情景,一见他手势,情不自禁地直起身来,匆匆上前两步,似乎有话要说。
但宿抚坚定地回望过去,他只好在这注视下缓缓停住脚步,沉默片刻,恭声道:“臣遵旨。”
应承安听到郑鸣的声音,好奇地转过头向隔间看了一眼,不知道宿抚吩咐了他什么。
郑鸣独领一军前也曾做过宿抚的亲卫,学过亲卫间那一套交流的手势,虽然离开已久,但仍记得真切。
宿抚的手势并不复杂,意思也很明确:更改护卫之人。
这书房中除了应承安没有一个人不擅武艺,需要用到亲卫保护,宿抚的指向性很明确,却不能阻碍郑鸣一头雾水。
但不知是怕应承安听到他的计划还是什么,宿抚完全没有解释的意图,他盯着郑鸣看了一会儿,刚把手臂塞回被中,安神的汤药就让他再度陷入了半梦半醒中。
郑鸣轻盈而无声地上前,在窄榻边跪坐下去,但视线过了半天才落到闭上眼沉沉睡去的新君身上。
宿抚神色平静,只有眉头微微皱起,在睡梦中也没能舒展开,然而既看不出正受病痛折磨,也看不出将家国托付给前朝亡国君的担忧,好像只是陷入了一个不太安生的梦中。
郑鸣见识过补骨脂的威力,知道寻常噩梦与之相比并不算什么,但他忍不住会想起御医说的忧思过重伤肺腑,因此犹豫良久,仍不知道要不要唤醒宿抚。
直到宿抚中间再醒来一次,抱怨被焐得满身汗才回过神来,慌忙起身离开窄榻边,把自己丢进了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中。
所幸皇帝在病中,感官不如平日敏锐,并没有发现自己这名得意下属有些阴奉阳违的苗头,只拧着眉把御医新熬的汤药灌入口中,问了他一句:“朕要在床上躺到何时?”
御医小心翼翼地答道:“少则三日……且、且不可动气劳力。”
宿抚沉默片刻,默不作声地摆了摆手。
郑鸣和他一起退出隔间,与禁卫交换了位置,缓缓走到应承安身边站定,心思却还在忧虑皇帝不能理政上。
应承安仍旧在翻阅奏折,并未因郑鸣的接近而分心。
他的眼睫微垂,专注到一定程度就成了平静,看上去和新君熟睡时的神色有些相似,只是更从容一些,显得颇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镇定自若。
应承安写完“准”字,将奏折抛回竹筐,转头瞥了一眼持刀立在一旁的郑鸣,不等他解释自己站在这里的缘由,好像与宿抚心有灵犀地道:“你自寻个地方,我暂用不到你。召屠毅入宫。”
宿抚把他自己信得过的亲卫借了他,应承安自然知道要投桃报李,把他的亲信副统领还给他,免得他身边守卫出了什么漏洞。
郑鸣刚发出半个音节就被迫闭上嘴,险些怀疑是应承安蛊惑了宿抚,才达成了这种心照不宣的交易。
但他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因此只沉默地点头应下,无声地退到书架的阴影里站定。
屠毅在追丢了应承黎的踪迹后就没有再入宫随行过,时间久得几乎让人以为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应承安虽能从间歇地送到宿抚手中的密报中判断出这是无稽之谈,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但去向无非是觊觎皇权的世家子,或者是谋求复国的他自己。
应承安重新拿起笔,心想:还是把屠毅放在宫中让人省心。
可惜书房中无人看出他的心思,郑鸣甚至松了口气,倒是屠毅本人姗姗来迟,几乎和掐着宫门落锁时送来卷宗的刑部尚书前后而至。
应承安先见了刑部尚书,让他在附近的值房中整理一下仪容。
刑部尚书送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应承安看着堪称一问三不知的卷宗内容,露出了一点兴味的笑意。
刑部尚书孙清瑛年近花甲,在雪地里匆匆行了一遭路,一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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