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不免走了一会儿神,杨砚之上前答话时才猛地一惊,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杨砚之答道:“臣有两事奏禀,一是今冬天寒雪重,恐毁民生,请议论,二是卢尚书身后事。宫中并非停灵之所……”
应承安站在一旁听了片刻君臣奏对,抬眸望了白日里出门前被宿抚随手放在书桌上的平海剑一眼,突然兴味索然,转身绕过书架进了隔间,只从书架上顺走了一支细羊毫。
宿抚大概是有了猜测,处置得还算有章法,以他往日应对朝廷倾轧的水准来看,这般处理已经算得上大有进益。
因此应承安没有再强行插手,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宿抚有条不紊的吩咐,一面拆了床头的涌泉,拿出装水的容器放在窗前的方桌上,拖来一个软垫坐下,提笔蘸了水,忖度一下,在桌上写:“诱杀卢天禄者与徐峥相识。”
房梁上的禁卫探出头来,屋中干燥,水痕消失得飞快,实在是看不清桌上字迹,犹豫片刻,悄无声息地跳了下来,踮着脚凑到应承安身边,探头探脑地看他究竟在写什么。
应承安并不在意禁卫的窥视,他臂肘搭在桌沿,手腕悬空,提笔停在桌面上空,若有所思地看着被禁卫跳下来时震得微微泛起波澜的水面,片刻后又写:“礼部杀人者为世家所豢鹰犬。”
从杀人术中分辨刺客出处不是应承安所长,他想到此处,颇有些想念兰臣,片刻后收敛心思,重新沾了水写道:“此二者当为同一人。”
禁卫站在一旁运笔如飞,应承安听到他笔走龙蛇时发出的响动,抬头瞥了一眼,低声道:“纸墨给我。”
他捏去细羊毫笔尖的水,沾满一管浓墨,接着禁卫那列袖珍小字往下书写:“刺客于雁探管控下进出礼部自如,礼部官员不警惕其人,行走宫中亦无人盘问,官在正四品上,实权实职,或翰林院中人。”
禁卫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他在写些什么,不免有些诧异。
这种刑名上的功夫怎么看都不像一介亡国君该会的,但他又说不清亡国君应该会什么,只好把疑惑压在心底,默不作声地把纸上字迹记下。
应承安沉吟片刻,示意禁卫附耳过来:“有人能在对宫中情况不甚熟悉的情况下,避开巡逻禁军,从内阁潜入至书房左近吗?”
禁卫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应承安划去心中的一个猜测,又问他:“若对禁军的路线了如指掌……”
禁卫低声道:“禁军行走路线一日一换,各人直到上值前才知晓今日防区,能在这之前看到全部路线的不到十人,禁军当日值守的卫长往上至殷统领,雁探司两位副使和宫中司库。”
应承安听他说到“殷统领”时已经迟疑了一下,再听“雁探司副使”连眉头也皱了起来,半晌才把这几个名字写在纸上,犹豫片刻,涂去越梅臣,再低头看去,目光在“户凭”二字上停留了良久。
应承安放下羊毫,拿起摆在一边的涌泉往纸上一泼,把字迹化作了难辨笔画的墨团。
禁卫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
应承安缓缓闭目,自言自语道:“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