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利的爆鸣声响炸在他们的脑海。
方遥紧蹙着眉,这玩意还会精神攻击
而且这声音貌似还有些熟悉,似乎就是在冥纹发作时会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的那道遥远之声。
只不过此时听起来,这声音尖细稚嫩,完全没有当时脑海中那道声音听起来神秘惑人。
你们竟敢砸了本座的雕像你们这两个叛教之徒现在下跪认错,速速将本座供奉起来,本座尚可饶你们一命
没了雕像的伪装,这肉球的声音颇有些底气不足。
方遥眉眼抽动,原来,这么个寄宿在雕像里的小肉球,就是令无数幽冥信徒崇拜到疯狂的幽冥之主
谢听也被这道响在脑子里的声音吵得不行,变回人形走过来,就看到一坨黑肉球瘫在雕像的碎石堆里。
“什么丑东西”
“它说它是幽冥之主,”方遥冷笑,“巧了,我们想杀的就是幽冥之主。”
她手中使力,剑尖瞬间往肉球里没入一寸,被人用剑尖抵着,小肉球的气焰瞬间弱了下来。
啊啊别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长成这样,神殿里的东西、我的那些财富,你们都可以带走,求求你们了,别杀我啊
这坨肉球本来是一抹邪修神念,走投无路之下发现了这座雕像,暂时依附在了雕像体内。
按理说,残念在死物上是附不长久的,偏巧,它所附之物是一座神像,而且是当时朝瑰城中很受敬仰的月亮神,每日都有人来供奉朝拜。它靠吸取人的信念,神魂反而养得越来越壮大。
它的本体死得太过久远,已经是数千年的事了,且它只是一抹残念,它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知道它本体很强,靠一手冥纹之术,感染收服了许多修士做他的奴仆,后来名声越来越恶,被当时的几大宗门联手铲除。
结果没想到他本体劳苦筹谋一辈子也没混出名堂,反而死了后,剩下的残念竟然这般受人敬仰。
它每日以朝拜人的信念为食,渐渐心生歹念,又想作回了老本行。
既然这些人都这么崇拜神,不如它就来当他们的神
它偷偷给一个来朝奉的信徒打上了冥纹,为己所用。冥纹的传染力很强,如同瘟疫般在城里爆发开了,可它当时的力量还很弱,只能通过冥纹影响几个人神智,且激活冥纹后的力量也并不强大。
当时朝瑰城周边坐拥着好几家修仙大宗,这场瘟疫刚刚爆发,就被镇压下来,躲在雕像里的它还差点被人发现。
有了前车之鉴,它便学乖了,知道要如何低调隐藏自己,暗中积蓄力量,厚积薄发。
它沉寂了一段时日后,只选中了几个对它深信不疑的信徒,操控他们把雕像上的五官毁去,
画上具有蛊惑之力的符文,并且把它藏去了地下。
它这次坐落的位置刚好在一条暗河旁,陈年的雨水落在雕像又流入河中,导致河水都沾染了它神念的气息,对冥纹有些许微弱的压制作用。
它灵机一动,便将这条暗河命名为圣河,以此作为甜头,引诱更多的人加入幽冥教。它还给这些教众分了等级,最高等的命名为红衣主教,可以不限量地享用圣水。
这圣水里的阴气太重,红衣主教整日拿来泡澡,导致在死之后,尸首不腐,历任红衣主教被它拿来当做人形兵器,镇守在雕像前。
在它的精心筹谋下,这次的幽冥神教稳扎稳打,在悄无声息中满满崛起。
第一次冥纹爆发,它便彻底掌控了朝瑰。之后陆续也有些像方遥这样的人,闯进了神殿,想要找到它毁掉它,然而迄今为止,通过层层守卫,成功钻过溶洞到达它面前的,总共只有七个人。
有三个人被雕像上的符文所惑,直接放下刀剑,成了它最忠实信徒,另外四个则死在了那些红衣干尸的手中。
它眼见自己的幽冥教势头正盛,一统人妖两界也是时间问题,谁知道会杀出方遥和谢听俩人,闯进神殿,杀了现任主教,一路搜寻到此,扛着十几个红衣主教的围攻,硬是砸了它容身的雕像,逼它露出了真身。
这冥纹自从打上之后,就在消耗消耗感染者的生命力,而借用冥纹力量后,生命力流逝的速度会加倍,而那些生命力都返回到了它的自身,日积月累,花费了数十年,它才从一抹无实体的残念,长出了这么点点的小肉团。
再等些年,它就能从这雕像中孕育出婴孩之身,以肉身重返人间,成为真正的幽冥之主。
可惜啊,功亏一篑
不用这肉球多说,方遥也发现了它的不同凡响之处。
它有思维,能蛊惑人心,用冥纹掌控信徒,且似乎在用冥纹为媒介,用感染者的生命来滋补自己。
与其说它是肉球,不说是正在生长的胚胎。
它仅是如此脆弱的幼年形态,就已经靠着冥纹扩散,影响了这么多的人,甚至掌控了整个西北区域。
还好他们发现得早,如果真等这胚胎长成,还不知道会孕育出怎样一个的邪神怪物
神殿里的那些灵石妖珠,他们都已经拿到了,更不可能因为这肉球的求饶而放过它,这等害人的邪祟,死上百遍都不足惜。
那肉球见方遥一人对它的求饶不为所动,看到他们手上的冥纹,它连忙道“我还可以解开你们身上的冥纹,只要你们放我走”
方遥心下一动,并未受它蛊惑,挑眉道“既然你是幽冥之主,只要杀了你,冥纹岂不是都会解开了”
那肉球明显地一怔,慌乱否认“不不,我死了冥纹就会一直存在,所以不能杀我,我死了你们都得死”
方遥那句话也是在诈它,它的反应太假,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手下毫不留情,一连刺出数剑,那肉球痛得嗷嗷
直叫,然而叫了几声后,无论她再怎么刺,便如一滩烂泥般不再动弹了。
谢听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道“这东西不会在装死吧看起来也不像是几剑就能捅死的样子不然保险起见,再用火烧一烧”
好。”
方遥正有此意,阴气之物最怕火焰,它掌控的红衣干尸都这么难杀,她不信它的本体这么容易就被捅死。
方遥当即就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两瓶灵酒,泼洒在了那烂泥般的肉球上。
方才听到谢听提议用火时,那肉球明显颤动了一下,趁他低头点火折子的时候,那肉球装不下去了,用尽力气弹跳起来,想要逃跑,被方遥眼疾手快地一剑钉在了碎石上。
火折子丢下去,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肉球顿时被烈火灼烧,爆发出比方才还要响亮的惨叫。
方遥一人被它这直达耳膜的尖叫,吵得脑袋嗡嗡地响,气得谢听又往那火里砸了两瓶油罐。
火焰越烧越旺,那尖叫声越叫越弱,直到被火焰彻底烤成了一滩黑水,最后连同黑水都在火焰中蒸发了。
在那肉球化成黑水的同时,瘫在地上的那些红衣干尸也如同消融的冰块,迅速融化成了黑水。
借着还没烧尽的火光,方遥和谢听双双伸出那只印着冥纹的手,只见上面的黑色斑纹在一圈圈地缩小消退,缩成最初的黄豆大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方遥雪白细腻的手背,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谢听手臂上的冥纹更深,消退得比她慢一些,但也仅是几息的功夫,黑纹便彻底从他手臂上蒸发。
夫妻俩相互对望,眼眸中激动的光芒闪动。
冥纹真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朝瑰城内。
一连三日阴雨,久违地出了太阳,就连朝瑰城上放笼罩的薄雾都渐渐散去。
集市里卖水果的商贩看守着无人光顾的摊位,麻木地咀嚼着手中腐烂的水果。
忽然间,身上遍布的冥纹如同浪水般褪去,他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腐烂长蛆的沙果,当即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呕吐。
在小巷中啃噬腐肉的大黑狗也同时僵住身体,停住了嘴,呸呸呸地吐掉了嘴里难吃的腐肉块,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吓得掉头就跑。
正在神殿前值守的卫兵们空洞的眼神,接一连三地恢复了清明,看着手中的长矛,表情都有些茫然和难以置信。
一个卫兵重重地把头盔摔在了地上,他本来是个实力高强的散修,不慎感染冥纹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朝瑰城,成为了守护神殿的一员。
不知道是哪位英雄,杀掉了那个总在他脑子里说话的幽冥之主,他低头看着阳光下自己恢复了正常肤色的双手,没想到竟然有重获自由的一天,激动得流下了两道泪水。
而距离朝瑰城百里外的城郊,卢砚和小武临时扎了个营地,在等待方遥一人的消息。
三日前,卢砚就已经把小武从城中大牢里救了出来,一路出了城,但他们也不敢走太远,便在郊外扎营。
卢砚等得焦灼,正想着要不要再打洞回去,探听下尊主的消息,忽然间听到小武激动地一声喊“冥纹不见了,妖王大人他们成功了”
明亮的天光下,卢砚看到狼崽子的双手白白嫩嫩,之前显眼的黑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大吃一惊,连忙戴上琉璃镜片,把狼崽子的双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了一片黑斑都不复存在。
折磨了无数人的冥纹,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