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夕阳落的格外的迟,知蜂早早便来到石舫,只见花椒已经将寒生做的那十二道焗食冷盘摆放停当。手中正拿着银台琢磨着摆放在什么位置合适,而刘翘命人送带来的一个个红灯笼,还在脚边放着没来得及挂上。
知蜂见如此隆重,自然不能闲着,忙不叠的帮着花椒挂起了灯笼。不一会儿石舫、湖畔、凉亭、芳踪皆被点缀的喜气洋洋。
“蜂爷,您看这装扮怎么样?这可是老爷前一阵子就吩咐的。”花椒看着一片红提挂枝般的竟陵园,甚是欢喜。
“啊,刘老爷可真是个既懂风雅又心思细腻之人,拥有如此这般家业想必日常非常忙碌,还能惦记着中秋赏月这等小事,对了怎么未见他前来?”知蜂好奇。
花椒一听有些不乐意了“蜂爷说的不对,中秋赏月可不是小事,这可是阖家团圆的大日子,老爷最看中的便是家人,每年大小节日均亲自操办。”
知蜂又奇道“既然如此,可刘老爷怎得未到?”
花椒欲说还休,抿抿嘴道“我听之前的管家说提起过,这园子本是二十年前给刘夫人产后恢复所建,世事难料,夫人生下少爷后便因难产而逝。这园子一天也没住上,老爷悲痛欲绝觉得是他刘家福不止此,配不上这园子,平日里还住在老宅,只有逢年过节和裕少爷来这里住上一个一两天,不过这园子也没荒废,毕竟是老爷半生心血,我、茴香、寒生还有几个花匠们一直把园子照看的很好,前些年老管家不知为何走了,这些年也没再请。不过你看,这不好好的吗?”说着说着,花椒竟哭了起来。
“花椒姑娘,你怎得如此伤心?”
“蜂爷有所不知,前年中秋,赏月席间裕少爷顶撞了老爷说了几句狠话,老爷骂他畜生要逐他出家门,裕少爷倔脾气不肯服软便摔门而出,投了北府军。老爷就这么一个独子,本来舍不得,幸好老爷有一房宗亲兄弟也在军营里,便托与他照顾。本来没什么,可近期秦军大举进犯,裕少爷的军营就在前线可不得有什么危险,听说老爷最近茶不思饭不想,时常抱头懊悔不已,说什么刘家在劫难逃。”
知蜂见过战场,知道那是人间炼狱,听到这里也倒吸一口凉气,又缓了缓心情安慰起“花椒你也别太担心,刘老爷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小少爷必然会化险为夷,刘家上下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劫难。”
“是啊是啊,老爷一向行善积德对我们下人也好,吉人自有天相裕少爷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的,哎我这真在杞人忧天。”花椒听知蜂一劝倒是释怀了。
夕阳终究还是落下了帷幕,那万众期待的满月却仍未露出她的皎洁。似是有团云聚在了建康城当空,好生的不合时宜。
知蜂抬头望望天,略有一丝遗憾涌上心头,情不自禁的哼起了一曲源自萧泽的小调
“玉颗落影丝丝泪,
乌云密布羁人愁。
金蟾唱月不见月,
世间蹉跎笑蹉跎。
忆往昔龙腾四海皆凉雨,
触今时杯中蛇影陷迷踪。
叹风云也避害趋利,
吓得银盘藏身潭底。
看明天盼烟暖雨霁,
洒一腔热血。
留一颗丹心。
化作那一尊冷血的忽律
……”
曲径通幽之处,传来了枇杷的笑声,打断了知蜂“怎滴有这等雅兴,竟唱起了晏涼仙君的《见月令》来了……”
说着便见枇杷身袭一身青赤霓裳,线走金丝,纹得一只彩蝶栩栩如生,在满园红灯下显得星光熠熠。枇杷走上石舫缓缓落座,更可见她略施粉黛的脸庞比平日多了几分光泽。唇咬间几缕微颤,再加上发上插了的那把七蝶银步摇,随着她一颦一笑,摇曳生风,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撩拨知蜂的心弦。
知蜂像丢了魂魄,张着个嘴目不转睛的望着从未如此打扮的枇杷。
“蜂哥,喜欢吗?”枇杷收起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一本正经略带紧张的问?
知蜂默不作声,脸频频点头,灯笼的红光应承着他们两人害羞的脸庞,好一道美丽的夜景。
正在气氛暧昧情愫见浓之际,忽的一道霹雳在天边落下,闪的流光照眼明,刹那间把两人从浓情蜜意中拽了出来,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
枇杷被这么一惊,从椅子上飞起躲到了知蜂身旁。石舫外的水塘显得异常的安静,几片涟漪之后,狂风骤雨应声而起。四处高挂的红灯笼,早就被大风刮的东零西落。
“蜂哥,我好害怕。”枇杷哭丧着个脸,恨透了这场雷雨。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怎么你还有怕的不成?”知蜂嘴上这么调侃枇杷,可下意识的却将她一把搂入怀里,抚摸着她的发梢,轻声道“没想到我们第一个人间的中秋便是这样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