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平安京已经一个星期了,竹子每天住在竹取翁用金币买下来的豪邸之中,竹取翁还特意从宫中请了相模大人来对竹子进行成为高贵的公主殿下的教育。
每天都穿着华贵的十二单衣,住在有着宽敞庭院的豪邸,衣食住行都有下人服侍,吃的都是山珍海味。
不过,竹子晚上做梦还是经常梦到乡下的小伙伴们还有寄养给他们的自己的兔子优昙华。
竹取翁说什么也不让竹子把优昙华一起带到京都,他说这不是高贵的公主殿下该有的行为。
今天的竹子,坐在庭院里,看着天降的大雪,茫然若失。
“怎么了?”
老婆婆跪坐在她身边,低声问道。
竹子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如果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就跟下人们说。过几天就是你的命名和盘发仪式了,一定不能出差错!”
身后传来竹取翁的声音,竹子知会的点点头,她知道父亲大人对于这件事的看重。
“接着办一个盛大的宴会!”
“宴会?”
竹子不解的转过头来,问道。
“是啊,庆祝小公主长大成人了。”
老婆婆笑着说。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庆祝呢?”
竹取翁很高兴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狩衣,完全没有了以前乡下农夫的样子。
“宴会啊……”
竹子想了想,脸上的表情逐渐开朗起来。
“那我可以找山里的朋友们吗?”
“什么?”
“啊,好想念大家啊,还有优昙华,不知道长大了没有……”
竹子难得的开心了起来,眼前浮现出之前他们在山上一起抓野猪,抓雉鸡的场景。
虽然这些事过去得不是很久,但是竹子总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这样也好呢,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老婆婆看到竹子露出了笑容,也是很开心。
“你说什么呢,你这笨蛋!”
竹取翁突然向老婆婆喊了一句。
“哎?”
老婆婆不解的看着他。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这是多重要的事!”
这几个字仿佛用了竹取翁全身的力气喊出来,他喘息了几口气之后,继续喊道。
“我们跟山上的那些家伙,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过几天就举行命名和盘发仪式,接着举行公开的盛大宴会,公主殿下就能成为世人认可的高贵公主了!”
竹取翁越说越高兴,高兴得在屋子里转圈,嘴里面还不停的说着“可喜可贺”之类的话。
“对了,命名的话就委托斋部秋田大人吧,嗯,就是这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竹取翁大喊大叫着向屋子外面跑去,出屋门的时候头上的乌帽子“嘭”的一下撞到了门槛。他一把抓起乌帽。一边大喊着“相模大人”、“来人啊”之类的话跑远了。
老婆婆看着一旁有些失落的竹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天后,在相模对竹子进行教导的房间里。
“您这样是没有办法成为高贵的公主殿下的。”
相模右手拿着一个镊子,左手捧着一张纸,一步一步的接近竹子。
“拔掉眉毛,汗水会流进眼睛里!”
竹子靠在身后的墙上,朝着相模怒目而视。
“高贵的公主殿下,是不会让自己做出流汗这种粗俗的举动的。来吧,公主殿下。”
“我也不要涂黑牙齿,嘴巴张开会很奇怪!而且,这样以后连笑都不能笑了!”
竹子气愤的挥手,大声喊道。
“高贵的公主殿下,是绝对不会张开嘴巴露齿笑的。”
相模神色严肃的盯着竹子,丝毫不为所动。
“别胡说了!高贵的公主殿下当然也会流汗,有时候也会想要哈哈大笑,会有流泪的时候,也会有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
“不,高贵的公主殿下绝对不会这样!”
“这样的公主殿下……这样的公主殿下……根本不是人!”
竹子忍着眼泪大喊一声,朝着外面猛的冲了出去,把相模都撞倒了。
她跑到了庭院的角落里,看着地上爬行的蚂蚁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是这边,秋田大人,麻烦您请!”
“唔!”
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竹子一愣,咬咬牙,跑回了相模所在的房间里。
“真是对不起,秋田大人,小女还尚未化妆,还请您稍等一下。”
竹取翁殷勤的给斋部秋田倒酒,斋部秋田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他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哈哈”的笑了几声。
“没关系,能品尝到这么好的酒,等多久都没关系。再说多等一会,更能让我找到些灵感,想出适合的名字呢,哈哈哈。”
“真是让在下羞愧至极。那就劳烦您赠与我们公主,一个最适合她的名字吧。哦,公主殿下,快来跟秋田大人打声招呼。”
斋部秋田把眼光转向了屏风,一个人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那是个十几岁模样的女孩,穿着一身华贵的十二单衣,用一把扇子遮住自己的脸,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好似生长在清冷月之宫的梦,可见而不可触及。
斋部秋田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再也移不开眼睛。
她缓缓的跪了下来,想斋部秋田行了个大礼。
“祝您,今日一切安好。”
清冷而又邈远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吐出,充满着距离感,但是又让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相模跟在她身后行了个礼,把她披在地上的长衣一一理顺,然后便退了回去。
她缓缓的直起身来,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看着斋部秋田。
“这……这……”
斋部秋田手里端着的酒杯不住颤抖,饶是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也被这份美丽震慑住了心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漆黑的长发如夜空一样纯净美丽,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面容好似精雕细琢的远古珍宝,整个人仿佛月光之下的青竹,任何人都会为之失神。
就连斋部秋田身边的竹取翁,也被这份美丽震慑住了,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而斋部秋田则一直都是那副震惊的神色,呆呆的好像失了魂。
“呃,公主殿下,今日机会难得,何不弹琴给秋田大人欣赏呢?”
竹取翁回过神来,赶紧开口道。
她微微一鞠躬,从相模手里接过琴,开始弹了起来。
“这是何等美妙的琴声,何等美丽的人啊……”
斋部秋田终于回过神来,喃喃赞叹道。
“宛如嫩竹一般的……”
“在月光下照耀整个夜晚的……”
“辉夜公主啊!”
外面,大雪依旧没有片刻停歇。
两天后,盘发及衣着礼等等都遵照古礼举行了之后,终于,辉夜公主的命名宴会,邀请了众多贵宾前来,大开筵席进行庆祝。
偌大的豪邸里里外外坐满了人,到处都是欢笑和吵闹声,端着酒菜的侍女在人群之中小心翼翼的穿行,院里院外的烛火辉映天际。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辉夜公主,真是个好名字呢!”
“多谢多谢!”
庭院里到处都是恭喜的声音,竹取翁满脸通红的四处敬酒。
一个侍女端着茶,走进了里面竹子,不,辉夜公主的房间。
“外面来了好多人喔,真是贵宾云集呢!”
侍女跪坐在辉夜公主旁边,把茶放到小桌子上。
辉夜公主只是神色淡漠的跪坐着,仿佛一个雕塑一般。
“呐,外面的宴会,是庆祝我的命名举办的吧?”
“当然是如此啊。”
侍女倒满一碗茶,放到桌子上。
“但是……”
“我只是一直坐在这里……”
外面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在转过几个弯,跨过几道门之后,传到这里的,就好像疯狂之刃梦里的呓语一般,狂热,而又不真实。
“就好像……”
“根本不存在一般。”
热闹持续了三天三夜,来得人越来越多,庭院也越来越热闹。而辉夜公主的房间,则是越来越冷清。
她侧躺在地上,拨弄着几片彩贝,彩贝上画着春天开花结果的花草树木,让她出神。
“但是,也不需要这么吊人胃口吧?”
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哎?”
“公主啊,我们在说那位公主!”
“就是帘后坐着的那位美丽的辉夜公主啊,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花容月貌呢?”
“让我们几个先睹为快吧?又不会遭天谴!”
“对嘛,对嘛,就是这样!”
“这……这我恕难从命,因为小女……”
“喂,我们呐——嗝——是专程来道贺的,知道吗?”
“连招呼都不打,这像话吗?”
“这……这是因为不合礼节啊……”
“你说什么?”
“不合礼节?”
“啊,请您……”
那酒醉的人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竹取翁。
“我看哪,根本就是冒牌的高贵公主殿下!”
“是啊,是啊。”
“不——公主殿下的确……”
“公主殿下?”
“请、请您等一下!”
“嗝——直说吧,你到底花了多少钱,付这个公主殿下的命名费啊?”
“不管花多少钱,倒是快点让我们见识一下啊!”
“说不定——嗝——说不定她跟妖怪一样丑陋呢,哈哈哈!”
“不会吧——哈哈哈!”
“哈哈哈!”
“喀嚓!”
辉夜公主手里的彩贝断成了两截,她低着头,一把推开侍女,疯狂的跑了出去。
“嘭!”
后面的门被她撞开,她低着脑袋,眼角划过一道泪光,在月冷星零的夜晚疯狂的跑着,身后留下一件件华贵的衣裳。
夜晚的平安京好似笼罩在一个噩梦里,月光变成了腐烂的青灰色,让整个平安京变得如死兆一般。偌大的月亮沉重的压在平安京上,好似一只满怀恶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在空无一人的平安京里疯狂奔跑的辉夜公主。
她拼命的奔跑着,拼命的想逃离这个灰暗恐怖的世界,但是那可怕的月亮一直在她身后疯狂的追逐着她,好似要把她吞噬掉一般。
杂草和石头划破了她的皮肤,黑白色的血液喷洒而下,她恍然未觉,只是拼命的逃离。
从山坡上滚下,从林子间穿过,从大雪中消失。
当她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小木屋下面的坡底。
那个精致的小木屋,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充满回忆的地方。小木屋背后,是熟悉的竹林,以及那些熟悉的人。
衣衫被划破得褴褛不堪,身上也到处是伤口,但是她如若未觉,一步一步的朝着山坡上走去。
转过山坡,她却没有看到那幢熟悉的木屋。
沉重的大雪,压垮了那幢小木屋。曾经她以为能抵挡所有的风雨,撑开整个世界的木屋,就这么被雪压垮了,成为了废墟。
她觉得,有些东西永远的失去了。
她怔怔的走过木屋,再也不看一眼。她不希望,自己记住的是这幅废墟的画面。
穿过竹林,走过山头,便是田丸舍丸他们的家。但是,她看见的依旧是一片废墟,那些屋子都被拆分成了一块一块的木头,只有些许留在雪地上。
她依旧茫然的往前走,在一个坡底遇到了个烧炭的老头。
“请问……您知道以前住在山丘的人,他们去哪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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