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泣魂 第十七章 生死命题之血泪之石——尘埃落定 一

    腹中突如其来的剧痛似是要将步回舞撕扯成碎片，修长漂亮的十指深深嵌入身下的泥土，犹带起丝丝腥意的血色，沉重的意识早已混沌涣散，疼得冷汗直冒的女子只剩下喘息呻吟的份了：“唔~！吾……吾……吾儿……啊——！！”

    风舞惊芳华，水音淼淼，须臾，乍闻一声清脆婴啼：“哇——”，冲破云霄天际，响彻柽棂木间。

    虽说不久前苍桑也曾作为一个婴孩降临人世过，这却是她第一次亲见真正婴孩的出世。那么小的一个生命，是如此的柔软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又是如此的生气盎然，如此的朝气蓬勃。不似一般婴孩初降时之皱然陋姿，其肤当真是凝若玉脂，吹弹可破。软软的，糯糯的，白白的，嫩嫩的，还隐隐泛着阵阵婴孩的奶香。许是神魔之子本就非同一般，方出世体内便充盈着一股莫凡之力，只待来日天才露展，光华四绽。

    好奇是难免的，然，更多的却是心底处油然而生的莫名悸动。

    恍惚间，人已上前，下意识抱起啼哭的婴孩，轻拍着孩子的背，无言相哄。许是被怀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清冷气质所感染，也许是隐约感受到那人清冷气息中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暖意，又或许是那点轻拍相哄的温馨之氛起了作用，总之，原本哭闹的孩子竟然真的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婴啼声止，倏然，浓墨般的长睫毛乍掀，双色异眸现世，左绿右蓝，诡秘的瑰丽色彩，奇异的澄澈通透。

    许是命运之手指引，初生儿的第一眼，四目相撞，从此，那金赤相缠的异彩便永远烙进了灵魂的记忆里，深入心髓，永不磨灭。哪怕，如今的小婴孩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孩。

    面上尚且不露声色，心下却已狂澜迭起，苍桑就这么直愣愣地与乍睁眼眸的小婴孩对视着，无言默默。手中承载的，是一个生命的重量，应是轻轻小，亦是沉甸甸。心失了往日之平静，却更甚常时之惘然。

    该如何以对？又何以为对？只道不知。

    但见小婴孩骨碌碌地转着懵懂的双色异眸，朝着睁眼初见者咧嘴一笑，胡乱咿呀作语一番，然后，才开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那厢，刚生产完的步回舞正挣扎着撑起身倚坐于柽棂木下，蓝眸中水色泛漾，往日柔光复现。视线所及之处，正是苍桑怀中胡乱转着脑袋的小婴孩。

    心不平，却不得不抚平。敛神收绪，再步上前，矮身半蹲，苍桑将怀中的乖巧婴孩递与虚弱的步回舞。退步几许，紫幕下，不远不近伫立着，冷冷看着对方脱下外袍，将小婴孩裹于其中，慈爱地怀抱着，蓦而冷颜相问：“名字？”

    明明只是莫名其妙的两字，步回舞却是奇异地明白了。

    细指轻掠婴孩的粉嫩小脸庞，蓝眸慈光溢漾，怜爱非常，良久，步回舞低喃自语：“……落尘，步落尘，落尘吾儿……”遍遍呢喃呼唤，语含殷殷切切之盼，犹不知，犹不知！唯一的一丝希冀，亦不过只是竭力隐匿挣扎下的一点徒劳念想罢了。

    步落尘，不落尘，名者只愿伊不落凡世恩怨纠葛之中，徒惹一身尘埃。然，希望亦不过只是希望罢了，伊是步落尘，亦是练氏落尘旋，神魔之子终究还是无法避去满身之黄尘埃土，成为人心、人性、人情之间的牺牲品，注定永不得安生！